要非得说柯一维对楚波这个人的感觉,就是挺怪的。
“岁数太大,没啥玩的。”
“岁数太大”的苏忠义差点被他这句话送走。
柯一维表示非常无辜,“他得大我一轮了吧?”
大他一轮带拐弯的苏忠义直接被劝退。
这孩子自从脱离了他的“魔掌”之后就冲了很多,也是一个很奇特的现象。
老苏不死心地问小朋友:“那你和勖阳不也玩得挺好?”
“是啊,很正常吧,”人家觉得这一问简直岂有此理,“女孩就是女孩,大几岁也是女孩。”
连荣可欣听到也要鼓掌的。这一波回答完全可以给满分。
苏忠义私下里对向茹说:“我越来越弄不明白这孩子了。”
向茹倒是没有想得那么多,“咱们弄明白他也没啥用,他别搞勖阳就是了。”
勖阳想不到那么多。她正在陆总办公室和陆靖一一起骂某个忘恩负义的前任。
王喜悦不知道怎么说动了大领导,拍摄刚一结束,就让勖阳把物料都整理好直接上交。说是后期要交给东院的团队做,实际基本可以认定是楚波给自己的工作室拉了一波业绩。
单位内部的任务,也谈不上签合同做合约,玩的就是个人格品质。日晒雨淋辛辛苦苦拍了三天,莫名其妙被半途截胡也只能认倒霉,毕竟没有哪条法律法规能拎出来说这样做是不对的,这哑巴亏也就只能这么吞下。
何况由大领导出面来协调,所有不合理也都成为合理的了。
楚波在整个事件里,双手不沾一滴血,完全是一个“任人摆弄”的无辜角色。他整个人完美地诠释了一句话,“我就是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说起来好几位名利双收的人物身上都有这种特质,这也是个值得玩味的现象。
用陆靖一的话来说就是,“凑不要脸的”。
勖阳其实并不认为受了多大损失,对她而言少看点楚波相关的画面反倒是个解脱。想象一下,剪片子时如果她一会儿一句“这个角度好看”“那个侧面感觉好一点”,那是不是也有点怪异?专业精神也用不着这么考验吧。
所以她就是随着陆靖一骂几句,骂着玩。
陆靖一说:“你不跟他就对了!我跟你说,他这个人简直是算计到极致,把你卖了你还给他数钱呢!早分早好,早分早投生。”
勖阳:“对对对对对,领导您说的都对。”
其实她开心着呢。
少一个活儿正好多出些时间做更好玩的事情。
404全员也都是这个德性。有活儿就干,没活儿就玩,没有什么是必须得去较个真的。当然,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如果要是活儿干到那儿了绩效却不给,那倒是必须说道说道。
金牌公关荣可欣的名言:只要人民币没麻烦,就没什么过不去。
以前勖阳不这样。她起头的活儿也必须由她结束,因为她的项目都是一个完整的构思,必须有始有终。半途易主,她是会直接去找大领导理论的。
现在这个状态,也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按楚波的说法,确实不够上进;但她所理解的“上进”,又和楚波口中的那个词是两个概念。那就这样吧,按最让自己舒服的来。
以往是把舒适圈远远地扔在身后死活不愿意进去,而今是一点点挪移回到那个圈子里,休养生息。
把曾经迫不及待丢掉的自己,再一块一块地捡拾回来。
她拍个照片给柯一维发过去:维哥,受累给看看哪个颜色好看些。
对面很快回复:第二个。
挺好,和她的看法不谋而合。
那边又补充:拍照和实物肯定是有色差的。
实物还在制作中,目前已经进行到第三稿。
勖阳有点担心自己这礼物还能不能在短期内送出去,反正就是怎么做都觉得不够完美。其实明明就是很简单的几个字而已,莫名其妙就能勾起来深度强迫症。
真是要命。
柯一维问:你有没有看我昨天发的那幅作品?
勖阳:看了啊。
柯一维:有什么意见?
勖阳:看着感觉挺开心的……?
柯一维:你喜欢那幅画里的哪种蓝色?
他那幅作品又是一系列黄色和蓝色的碰撞,让勖阳不禁怀疑灵感是不是来自于梵高的《向日葵》。
黄色是很多种黄,蓝色是很多个层次的蓝。勖阳并没有专业基础,不知道每种颜色的名字,她只是凭第一直觉圈出一个色块,告诉他:我喜欢这个。
柯一维发了个笑脸:这么巧,我也最喜欢这个。
可是这个蓝色,和方才她预调的蓝色,分明是两种调性。
这可怎么办。
勖阳研究了一整个晚上。调了又调,写了再写。
难是不难的,只不过她看重要赠予的那个人,就希望能做到尽善尽美。
柯一维最近确实很开心,一边画一边哼着歌儿。
作品诚实地反映着作者的情绪。他很高兴勖阳能准确地get到他作画时的状态。
女人的直觉果然是很准的。
他家母上大人蓝虹女士也第一时间捕捉到了儿子情绪的变化。
他这个儿子从小沉默寡言,情绪静悄悄来了再静悄悄走,鲜少七情上面,更谈不上有什么需要父母干预的情况。他开心也是那张脸,不开心也是那张脸。长大了一点,发泄的渠道多了,也有一阵子沉溺于吸烟喝酒此等坏习惯当中。直到开始画画,有了真正热爱的“事业”,父母才算不那么担心这孩子会抑郁。起码画着时会笑,会着急,也会哼个小曲儿,画不出来了也会发脾气——虽然是把自己关起来摔枕头,那起码是发泄出来了。
男孩子大多是通过恋爱激发出更多潜能,但不得不说柯一维这段恋情仍然相当保护他的天性。唐筱鲤在的时候,也不见他特别兴奋;唐筱鲤不在身边,也没见他特别落寞。两人分手前后,倒确实是挂了些相,不过那纯是被折腾的,要说失恋给他造成多大的冲击,仅看他的表现,实在是难以估量。
只能说,眼下他这过于外露的轻松愉悦是过于反常。
蓝虹到底放下心来。只要她儿子是高兴的,那就比什么都强。当妈妈的心情就是这么简单。
“小维啊,”但老母亲的好奇心还是不可能说收就收的,“最近是有什么好事吗?这么开心。”
“没什么啊。”
“单位都还顺利哈?”
“顺利啊。”
“你这画什么呢?给妈看看。”
“哎~我还没画完。”
和儿子腻乎计划宣告失败。见儿子兴致不错,蓝虹决定打蛇随棍上,开展下一步工作。
她问儿子:“你最近又认识什么女孩没有?”
柯一维头都不抬,“哪儿有功夫认识什么女孩。我忙得很。”
蓝虹不死心,“那你抽空认识几个好不好?妈这儿有几个不错的资源,你要不要听一听?”
柯一维才意识到他家母上的不怀“好意”,“妈,别逗了。”
“怎么是逗呢?我说的这才是正事啊!你大好的青春,不谈恋爱多浪费?”
柯一维哭笑不得,“妈,我最近真的特别忙,也没有心情认识别的女孩。再说你那相亲也太老套了,我不去。”
蓝虹敏锐地注意到了儿子话里话外的蛛丝马迹,“不想认识别的女孩,那你身边是不是有不错的对象了?”
柯一维觉得他家老母亲不去干特工真是可惜了。
“妈妈,你别瞎想了,什么都没有,有就会告诉你的,”他掐断母上过分灵敏的雷达,“您先去忙您的吧,我要画画了呀。”
“好好好,不烦你不烦你,你画吧。”
其实柯一维有冲动想问问老妈对未来儿媳妇的具体规划,然而考虑到这安静的一晚上估计就要被淹没在老妈的滔滔不绝中,遂作罢。
他也有点惊诧于自己居然就想到了那个方面。这可从何说起。
很快到了月底,新租客入住勖阳家老屋。
老陈家人虽然不那么靠谱,收拾东西倒是干净。虽然柯一维一直在强调不必重新打扫,勖阳母女俩也在新租客搬来之前里里外外又清理了一番。
租下老屋的是柯一维的朋友,因此柯一维也跟着来帮忙。
这还真是工作之余,第一次和勖阳在单位之外的地方碰头。
勖阳其实是不太好意思的。老屋周围都是老邻居,换了租户本身就很引人注目,况且还是几个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柯一维居然还一点不见外,一直忙进忙出,一口一个“阿姨”叫得她老妈喜上眉梢,这局面就有点蜜汁尴尬了。
卢英瞅个机会套女儿的话,“小维跟你还不错啊?”
“嗯,他人挺好的。”
“是挺好的,我是说他跟你关系也挺好的,还特意过来帮忙。”
勖阳无奈,“那租咱房子的是人家朋友,他帮的是他朋友的忙行不行?你这又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说的也是。卢英只好硬生生忽略掉自己没来由的第六感。
“这孩子真好,又厚道又老实,看面相就是个实诚孩子,不花哨的,”她仍然非常遗憾,“可惜就是太小了。他要是再大点,你再小几岁——”
“卢英同志,你再胡说八道我跟你翻脸啊,”勖阳越听越不像话,“啥玩意儿我再小几岁啊?我再小几岁我还非得碰上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