搀着朴星辰一瘸一拐地出了奶茶店,林鱼怕她哪里磕坏了,满脸担忧地看过去。
却见她白皙的脸庞泛着红晕,平日里樱粉的唇也好像涂了上好的胭脂似的,娇艳欲滴。
以为她哪里不舒服,林鱼急忙问道:“星辰,你没事吧?摔哪儿?要不咱们叫辆车去医院看看吧?”
朴星辰摆了摆手,让林鱼扶她到旁边的休息区,找了个长椅艰难地坐了下来。
“我没事,今晚不能陪你吃饭了,等会儿我打个电话,让王叔过来接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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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鱼的印象里,因为常年待在琴房里练琴的缘故,朴星辰的肤色有些苍白。
浅色的瞳孔,粉色的唇,靠近她修长纤细的天鹅颈,甚至能隐约看见下面汩汩流动着细细的蓝色血管。
要不是见过她在线暴躁揍人,林鱼差点就信了朴星辰这副弱不禁风的皮囊。
但是吧,朴星辰虽然打架很厉害,但她也不会轻易打架,除非别人主动招惹她。
大多时候她都是懒洋洋的,对很多事都不怎么上心,像只慵懒而高贵的波斯猫。
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整个人才会生动些。
就是没什么耐心,讨厌麻烦。
谁要是踩了她的尾巴,她会立即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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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你怎么脸红成这样?刚刚到底怎么了呀?你和那只史迪奇怎么就一起躺地上了?”
极少见朴星辰脸红成这样,林鱼又担心又好奇。
唇瓣还残留着滚烫的触感,刚刚四目相对的画面顿时浮现在脑海。
从未接过吻的某人,脸颊又隐隐开始发烫。
朴星辰不自然地咳了两声,视线闪烁地看向别处。
一本正经地略去重点:“他中暑了,没站稳,从楼上摔下来砸到我了呗。”
原来是这样啊,林鱼一脸的恍然大悟。
一根筋的脑袋,对朴星辰说的话从来都是深信不疑。
伸手忍不住可怜兮兮地摸了摸朴星辰的头。
“我家小星星真可怜,去个洗手间都能被砸,你确定真的不用去医院检查吗?要是磕坏了脑袋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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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两只大爪子垫着呢,哪里会磕坏,朴星辰在心底吐槽道。
有的人长得像干净无辜的小奶狗,做的事却像个臭流氓。
要不是看他中暑了神志不清,她刚刚绝对要再补上几脚,揍他个满地找牙!
意识到刚刚自己的初吻就这么不清不楚地夺走了,朴星辰心里顿时异常烦躁。
那个谁来着?听朴征途提过一次。
许惟安是吧?最好祈祷不要再遇到她,不然见他一次揍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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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摔的是屁股哎,不是脑袋,现在只想回家躺到我的大床上。”
朴星辰揉了揉自己的腰,再次拒绝去医院。
手指在屏幕上划过,本想打电话给王叔,突然想起今天是周末。
自己昨天让他这两天在家好好陪陪女儿,还是别麻烦他了。
又上下划了划,翻来覆去都是那么几个少得可怜的联系人。
三分钟过后,她终于选中了一个十分合适的“免费苦劳力”。
按下拨号键,响了四声,电话才被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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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被接通,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混着细细簌簌布料摩擦的声音,半天没人说话。
朴星辰皱眉:“你在哪儿?”
顾一鸣朝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安静,又走远了些才说道:“在外面啊,怎么?这么快就想我啦?”
朴星辰:“我在南贸大厦,不方便回去,你过来接我吧。”
顾一鸣:“我这边比赛都快开始了,王叔呢?”
朴星辰:“你是不是又跑去赛车了?”
一噎,顾一鸣支支吾吾起来:“哪有!我在动漫城呢,这不是游戏快开了嘛——”
朴星辰吹了吹指甲,听起来像是商量的语气。
“你不过来,我们就鱼死网破同归于尽吧,反正我被关是无所谓,倒是你嘛——”
虎躯一震,顾一鸣立即应道:“等我半小时,我马上过来接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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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月亮爬上树梢,南城附属医院的各个楼层和往常一样忙碌。
靠近走廊的病房有人点了外卖,正招呼着自家陪护的人一起吃饭。
体态丰满的妇女四十出头,用胳膊肘碰了碰身旁的男人。
她一边将包着一次性筷子的塑料膜撕开,一边瞄了眼最里面的那张病床。
“你说那是谁家的孩子?睡了一天也不见有个人来照顾一下。”
穿着病号服的男人脸上略显疲态,扒了口饭,不以为然。
“谁知道,估计又是什么野小子闯了祸被送进来,联系不上父母了呗。”
“我看着不像,那孩子长得怪招人疼的,哪像什么野小子?”
女人嗔怪地看了自家老公,十分不赞同他的说法。
男人不耐烦地将身子挪了挪,“吃饭就吃饭,多管什么闲事?”
“说两句还不行了?你冲谁发脾气呢?”
女人也不乐意了,瞪了眼他,搬了个板凳坐到病床的另一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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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惟安眨眨眼,抬抬脚,发现自己脚边竟然悬浮着几只小小的海马。
这是——哪里?
周围一片深色的昏暗,抬头望去,只能看见一轮小小的光圈。
想要开口说话,刚一张嘴,一串气泡便咕噜咕噜地冒了上来。
口腔里顿时灌进了一大口咸涩的海水,呛得他猛地咳了起来。
惊觉自己正在不断往下沉去,许惟安顾不上被呛得胸口发闷,手脚并用拼命地朝上游去。
慌乱地挣扎了一番,却发现并没有任何改变。
氧气和体力在流失,四肢划动的幅度越来越小,缺氧的使得他的视线模逐渐糊起来。
而他依旧在朝更深的黑暗不断地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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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许惟安以为自己要被淹死在这片无人深海的时候,头顶上那圈遥远的日光突然破碎,晕开一圈斑斓的纹路。
一个身影由远及近,朝他飞快地游了过来。
水波荡漾开来,顺着她海藻般长发往后掠去,像一尾灵活的美人鱼。
许惟安握住那人朝他伸出的手,掌心相对,十指相扣,纤细的手指柔弱无骨。
还未反应过来,游至身前的人突然一个用力将他拽了过去。
两个人的身子瞬时毫无缝隙地贴合在一起,许惟安慌乱地抱住她盈盈一握的细腰。
胸膛压上了一片柔软的触感,看着眼前人微扬的眼尾,瞪大了眼睛。
刚稳住身形,那人便吻了上来,两人的唇边溢出一串小小的汽包。
许惟安脑子涨得厉害,一时忘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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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紧闭的墨色眼眸倏地睁开。
许惟安猛地坐起来,微不可见地喘着粗气。
在众人讶异的注视下,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随后猛地翻身下床,急冲冲地跑了出去。
“哎!你去哪?”
刚准备回来帮许惟安换输液袋,便见他像阵风似地往外跑,护士急忙叫他,却没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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掬了把清水泼到脸上,许惟安看向镜子中的自己,用手指碰了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破了的唇角。
整个下唇肿得都嘟起来了,刚刚那个,难道不是梦吗?
回忆和现实重重叠叠,他只记得自己好像穿着玩偶服摔倒了,还撞到了人,当时他中暑了,热得不行,然后————
脸上腾地又燃起一朵火烧云,迅速地又泼了几把冷水到脸上。
额上的发梢都被打湿了,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许惟安这才稍稍冷静了下来。
所以他是真的扑倒了那个在警局里帮过他一次的女孩?
接着就做了那个让人脸红的梦?
再次看向镜中自己肿得像根香肠的下唇。
正出神,一阵来电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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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惟安接起电话,周淮那一惊一乍的声音便在耳边炸开。
周淮:“大哥啊!你可终于接电话了!你他妈在哪儿呢?问我表姐她说你进医院了,我现在搁病房,你人呢?!”
“你他妈乱跑什么啊?!病了还不好好待着!你——”
许惟安:“厕所。”
骂声兀地止住,周淮愣了愣,继续破口大骂:“你上个厕所跑什么啊?啊?!护士说拦都拦不住你,还以为你魔怔了——”
“嘟——嘟——嘟——”
周淮再次噎住,将手机拿到跟前,屏幕显示对方已挂断通话。
嘴角微微抽搐,这人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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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淮家是开餐厅的,前几年又开了一家分店。
夫妻俩一人管一个店,有时忙起来甚至忘了他们还有个儿子。
除了不能陪他,对周淮的其他要求倒是有求必应,所以周淮从小就顽劣。
没人管又有钱,上了初中以后,周淮便开始逃课,打架斗殴喝酒抽烟纹身。
学生不应该做的他几乎都做了个遍,还有模有样地收了几个小弟,喊他小淮哥。
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喊时,许惟安一嘴的可乐直接喷在了周淮脸上。
然后嫌弃地啧了声:“油腻。”
附中的学生大多都不愿意招惹周淮,许惟安是他为数不多的交心朋友。
说实话,如果不是小学五年级时,见过周淮涕泗横流求自己借他暑假作业抄的怂样,许惟安也不愿意搭理他。
但在周淮的眼里,许惟安注定不是个平凡人。
在附中这所教学资质一般的民办初中时,他就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莲。
最便宜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能穿出清贵的气质。
不仅模样生得好,智商还高。
初二休学了一年,居然还能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上南城一中,连学费都免了。
那可是南城最好的高中,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悬梁刺股都没考上。
这人简直就是个变态。
一个一穷二白的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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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想好了?高一直接跳到高三?我虽然成绩不怎么样,但也知道这玩意儿压力可不小,你吃得消吗?”
许惟安夹起一块麻辣里脊,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了起来。
他的吃相很好,几乎没有什么声音。
“我现在不是正吃着?你家厨师的手艺怎么就没点进步?”
“行行行,你多吃点,有的吃你还嫌,反正你多变态我也不是没见识过,你开心就好。”
周淮嘴角抽了抽,“呲——”地一声开了罐啤酒,灌了两口。
想要递给许惟安,又想起他不喝酒。
许惟安喝了口可乐,把肥腻的红烧肉都挑了出来。
微微侧过的脸眉目清隽温顺,岁月静好。
“帮我问问你表姐,我的工钱什么时候到账。”
周淮:“你说你,在我家刷盘子还不够过瘾吗?非要再去搞几个什么狗屁兼职?把自己搞得过劳和中暑,真他妈以为自己是铁打的?”
许惟安嗤了声,突然笑了。
毫无攻击力的一张脸,笑眼弯成月牙状,闪闪如朔星,薄唇鲜艳饱满。
“不然呢,吃你的住你的?你养我啊?”
周淮又被呛得愣了愣,盯着许惟安半天后才骂了句:“我才不养小白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