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敏很想为何家说几句好话，但忆起那天何家大少夫人的言辞，却不免词穷，何家当时但凡透露一丝愿意帮忙的意思，她也不会因为走投无路去寻那个姓程的。

“……就算不是何家，也未必就要是那裴……裴大人，京城里头总还有别的合适的人家的。”

“娘，裴大人没什么不好的，他长得也好，待我也好，女儿嫁给他，会幸福的。”

关于裴衡远的长相，季敏确实没法睁着眼睛说瞎话，但……

“你和裴大人不过几面之缘，他什么时候待你好了？”难道裴衡远堂堂一个锦衣卫大官，还学那些个宵小之辈，夜探女儿的闺房不成？想到从前听到的那些个有关锦衣卫十分急色的传言，季敏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沅沅你……可有被他占了便宜？”

自古以来这闺房之事，向来是在自己闺女出嫁前夜，由家中女性长辈，一般是亲娘递上避火图，供其翻阅、研习和压箱底的，这会儿姜沅婚事都还没着落呢，季敏自然不可能和她说起那般羞人的事，但姜沅年纪小小什么都不懂，裴衡远却早已经成年，锦衣卫们又是出入楼子的常客。

“就是，就是……”季敏急得一脑门子汗，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急火攻心之下，她一句话几乎是冲口而出，“他有没有褪过你的裙子？”

姜沅这会儿虽然一直说服自己，现实和她的记忆有着很大的出入，她娘亲健在，爹没有休妻再娶，元宝也提早出生，她还不是裴夫人，但……谎话可以试着说，记忆却不能说抹平就抹平，身为裴夫人的她，和裴衡远之间怎么可能清清白白？

别说脱裙子褪裤子了，她还曾和裴衡远共浴过。当然，每回共浴都不是她主动的，是裴衡远折腾地太过，她无力反抗，这才被他得逞了的。

想到某些羞羞的场景，姜沅的小脸一点一点地红润了起来，季敏瞧着她的面色变化，心却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猛然之间，季敏跳了起来，“这个畜生！”大吼一声，她就怒气冲冲地往厨房里头去。姜沅还没反应过来呢，季敏已经提着菜刀杀气腾腾地出来了。

“娘，您干吗呀？！”

“干嘛？我姑娘被欺负了，我去找裴衡远那个畜生拼命！”

两人成亲之前，裴衡远带她向来规矩，也是成了亲之后，裴衡远才恢复男儿本色的。但这样的话，显然不能现在说，不然就是火上浇油了。

“娘，您误会了，女儿会脸红，不是因为裴衡远对女儿做过什么，就是……顺着您的话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觉得难为情。”

本来怒火中烧的季敏听了姜沅这么一说，火气顿时消散了大半。火气下去，理智就回归了，“你说的是真的，没有骗娘？”

“娘，女儿就算真心喜欢他，也知道礼义廉耻，名分未定之前，肯定是不会由着他乱来的！”

“所以，他有想过乱来？”

见季敏的火气又有点儿起来了，姜沅气急道，“娘！您要是真不肯信女儿，就去找个会验身的婆子来吧！”

给姑娘家验身是一件特别侮辱人的事，季敏就算再生姜沅的气，也不曾想过这个馊主意，这会儿听着姜沅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倒是真的信了她所言了，不过同时，她也有些心虚了起来，“沅沅，你别生气，娘就是担心你年纪小，被人花言巧语地给骗了。”

“娘，您还是快把菜刀放回去吧，您看元宝都被您吓成什么样了？”

季敏这才想到了坐在一旁的元宝。他脑袋缩得鹌鹑一样，两小短腿儿不停划拉着想要找个适合的角度落地，但转了一圈儿，他依旧没胆子往下蹦跶，隔壁狗子爬树不慎摔断了腿，哭得可渗人了。

季敏提着菜刀回了厨房，半天没出来。姜沅也没打算去找没趣，只偏头看着这个好像突然冒出来的弟弟，怎么看怎么觉得他讨人喜欢。

回头看了眼依旧在厨房里头不知道忙活什么的季敏，姜沅缓缓凑到了元宝跟前，小小声地问，“元宝，以后姐姐出嫁的时候，你给姐姐做滚榻童子好不好？”她也想给衡远生一个元宝一样可爱的儿子。

“宝宝！”于称呼上，元宝一向很坚持，他没做错事儿的时候，只接受‘宝宝’这个亲昵的称呼，至于元宝，哼，宝宝表示不认识！

姜沅的思绪有些飘，飘得就好像她已经给裴衡远生了一个元宝一样可爱的宝宝了，是以几乎是顺着元宝的话点了头，“嗯，元宝给姐姐做滚榻童子的话，姐姐很快就能生一个元宝一样可爱的宝宝。到时候，元宝你就当舅舅啦！”

舅舅是什么？能吃的吗？元宝想多个会给他买好吃的好看姐夫，至于另一个会和他抢宠爱的宝宝，不然还是算了？

……

……

杏花巷的刘媒婆，近来心情好得很，走路都似生风一般，本就摇曳的步伐，现在瞧着像是得了羊角风。

这人呢，到了一定的年纪之后，就爱打听些别人家的事儿，比如刘媒婆隔壁的孙大娘，见刘媒婆笑得露出了一嘴大黄牙，趁着她开门的功夫上前问了句，“刘媒婆，这一天天的，就见你高兴了，高兴什么呀？”

这些日子，既没见她出远门，也没人上门来托媒，这高兴劲儿来得有些莫名其妙呢！

“没什么，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也就是说成了一件不小的婚事吧。”这些日子里头，刘媒婆旁的什么事儿都没做，时刻就盼着太阳落山，她好撕下一张黄历纸。离姜沅及笄的日子越近，她这心情就越好。

“哟，你这口中不小的婚事，那谢媒礼肯定得拿不少吧？”刘媒婆最喜欢看的，就是别人一脸羡慕的表情。这会儿她颇嘚瑟地点了点头，“唉，这银子一多了啊，也烦人，不知道要存到哪个银庄才好。”

孙大娘‘哦’了一声，表示自己没有这样的烦恼，他们家的银子只有不够花的，哪里有多余的往银庄里头送了吃息。

“哟，天色也不早了，我还得去买菜呢，今天就先说到这儿吧。”

孙大娘没走几步，就听到有人在问刘媒婆的具体住处，这才酸溜溜地想着这财神爷怎么都往刘媒婆家送银子，定睛一看，却见问路的男子穿的一身飞鱼服。

倒吸了一口凉气之后，孙大娘转身就小碎步往刘媒婆家走。

砰砰砰砰……急而重的敲门声猛地响起，刘媒婆刚喝进嘴里的茶一口就喷了出来，咳嗽了两声，拍了拍浸了茶水的裙子，刘媒婆面上的笑意瞬间就没了。

“轻点儿轻点儿，别把门拍坏了。”门一开，刘媒婆瞧见是去而复返的孙大娘，脸色更差了些，“不是说去买菜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了？我这门年月久了，可经不住你这把大力道。”

“快！快！”岁月不饶人，孙大娘步子太急，气儿一时半会儿没能缓过来。

“快？快什么啊？”

“跑！”

“跑？哦，你跑回来的啊？什么事儿这么急啊，火烧房子啦？咱年纪大了就得认，别毛毛躁躁的。”

孙大娘见刘媒婆一脸不慌不忙，急着狠狠拍了两把胸口，“锦……锦衣卫要来抓你了！快跑！”

“锦衣卫抓我？为什么啊？我没犯事儿啊！”

刘媒婆话音将落，林枫已经不疾不徐地站在了孙大娘身侧，“你就是刘媒婆？”

刘媒婆看看林枫的飞鱼服，再看看他腰间的绣春刀，僵硬地点了点头，平时伶俐的口舌，这会儿就像是打了结了。

“这位大娘误会了，我来找你，不是因为你犯了事，只是听说刘媒婆你做媒很有一套，所以想托你上门提亲的。”

“提，提亲？”刘媒婆咽了咽口水，锦衣卫娶媳妇儿不是向来和土匪一般，看上了就直接用抢的吗？

不过一听林枫说是让她做媒的，刘媒婆还是放松了不少，“这位官爷，您是瞧上哪户的千金了？”总不能是有夫之妇吧？

“不是我，是我们家大人。”

一听林枫说是‘他们家大人’，刘媒婆又再度觉得腿软，这普通锦衣卫都让人很难消受了。这会儿吧，她特别希望当年她娘给她多生几条腿。

“你们家大人，贵庚啊？”按照刘媒婆的想法，能做大人的，年纪一般都不小。这只怕上门提亲不是做正妻，而是做妾的。一时间，刘媒婆已经想了七八种说服人家做妾的理由了。

“二十有四。”

“哦，那年纪是真不小了。嗯？多少？”

林枫抬起了双手，在刘媒婆以为他失了耐心要揍她的时候，林枫一手伸出两根手指，一手伸出四根手指，“二十四，哪里不小了？我们家大人年轻得很！”满朝文武，比裴衡远品级高的，就没有比他更年轻的了。

二十四了还没成亲？不是太挑，就是长得太丑。

“哦，那好办，那你们家大人是要娶亲呢，还是要纳妾呢？瞧上的是哪家姑娘？”

“娶妻，至于人家……”林枫露出了一个颇有深意的笑容，“刘媒婆你该熟门熟路了才对。”

“诶？”刘媒婆开始在脑中过滤她上过门的，却还没成亲的姑娘，以及成了亲但容貌不俗的新婚妇人。

还不等刘媒婆整理出符合条件的全部人选，林枫已经不再卖关子，只直言道，“城东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