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行?”若是娶妻,主动权自然是在裴家那边的,如果是入赘,那么便正好相反了。裴衡远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挺不错。反正成亲后住在哪里,孩子和谁姓,他一点儿都不在意,只要能和姜沅待在一块儿,只要孩子是他们的骨肉,那便足够了。
姜沅伸手轻抚裴衡远的面庞,很认真地道,“如果那样,你会被人笑话的。”
“笑话?谁敢!”即便裴衡远很注意收敛,有些长久养成的气势还是很难完全收住的。但好在,姜沅早都习惯了。
“当面的时候自然是不敢的,背地里就难说了。”光是想想那样的场景,姜沅都难受地不行。裴衡远,他就该是高高在上的,没有任何瑕疵可以被人拿去说道。
‘那便杀鸡儆猴!’裴衡远在心里应了一句,面上却只道,“你也说是背后了,反正我又听不到,管他们说什么呢!”
“听不到也不行!”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想嫁我。不嫁我你想嫁谁?何润清?”
忽然之间,裴衡远想到了一种可能,一种他抗拒、害怕却迟早无法避免的现实:姜沅的失忆是装的。她自觉无法摆脱他,又不想被‘裴夫人’的名分所制,只得面上装作舍不得他,心里却巴不得他爹、娘、姐姐能帮着她摆脱和他之间的婚事。
至于清白……寡妇尚能再嫁。
“你刚才说,即便没有名分,也愿意和我做夫妻,是真心的吗?”
裴衡远轻轻托住了姜沅的下巴,迫她与他对视。
姜沅的目光有些闪躲,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十分温驯的模样。
“那你可曾想过,若我们有了孩子,你要怎么办?你不怕被人指指点点,也不怕孩子被人说三道四吗?”
姜沅承认,刚才说愿意不计名分将自己交托给裴衡远,是她的一时冲动。那个念头来得很突然,突然得根本不容她想更多这个决定可能会带来的结果。
经过裴衡远这一句提醒,她似突然清醒了过来一般,对啊,这世上绝大多数人之所以成亲,不定是因为感情,有些是为了利益,有些只是很单纯地为了延续后嗣。
孩子,她是很喜欢的。裴衡远和她的孩子,她就更想要了。可如果她和裴衡远真的走到了那一步的话,她愿意为自己做的决定承受所有应有的后果,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孩子为了她的决定遭受任何不公待遇。
“那便……喝避子汤。”
避子汤,曾经是裴府的常备药,下令让那些女人喝避子汤的时候,裴衡远从没有有任何犹豫。
因为他不希望自己的子嗣成为某些人捏在手中的有力筹码。
但此刻,他听到‘避子汤’三个字仿若轻描淡写一般出自姜沅的口中之时,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化成了一滩血水的孩子。
“避子汤?那是我们的孩子,你怎么舍得?”
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他的沅沅为了给他生个孩子,几乎看遍了京城之中所有有名的大夫,喝的药渣堆起来比他都高。
“衡远?”对姜沅来说,裴衡远这话说得有些奇怪。好似按照他的意思,她想要喝的不是避子汤,而是落子汤一样。如果真有了孩子,她怎么可能会那般狠心不要呢?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他疑心过重,是他心思狠辣……
……
……
将姜沅送回家之后,裴衡远径直去了诏狱。最近这几日,裴衡远的手下一点儿都没闲着,不但抓到了那个和程贤兄勾结的工匠,还将大部分官银寻回,至于被两人挥霍掉的部分,裴衡远也按照承诺给补上了。
赵同知乐呵得很,事情不用他做,功劳却是他来领,这真是天大的好事。当然,单方面将裴衡远视为对手的他,对裴衡远多少还是有些防备的。听闻裴衡远主动在指挥使跟前要求休沐,他觉得他的机会来了,开始勤勤恳恳起来。
没想到才刚督办手下审问了一个人犯,就有属下来禀告,说是裴衡远来了。
“什么?裴衡远来诏狱了?他不是休沐去了吗?”哪里有人正经八百地和上峰请求休沐,这一天都不到就又回来当值的?
话音未落,他已经看到了身着锦袍的裴衡远,好一副……人模狗样!赵同知气得牙痒痒,嘴上也有点儿不大客气,“呵,这是什么风把休沐中的裴同知给刮到诏狱来了?”
“来和赵同知说一声,姜荣贵那儿,不用手下留情了。”
“什么?!裴衡远,你这是什么意思?临阵反悔了是吧?我告诉你,没这么容易。我可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他不过一介官员。既然犯了错,便该要承担相应的惩罚。”
“裴衡远,当初你和我商量要把他的罪责撇清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老子就听说女人善变,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也这么多变?”眼见着到手的功劳就要飞,赵同知急红了眼。
“家父、家母已然抵京……”
世事无常,裴衡远色令智昏,为了拥美入怀,试图替姜荣贵撇清罪责,那是又出银子又出力的,赵同知就没见他这么傻缺过,没想到他傻,他爹娘精明得很,直接给他掰回正途了。
牛不喝水,他也不能强按头。赵同知心中虽然觉得可惜,但反正领功劳的还是他,挨板子的是姜荣贵,说来说去,他也没有什么损失。
“知道了。不过裴同知,这世上有些事吧,可一不可再,你可别过个三两天,就又改主意了。到时候可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不会。”
说到底,裴衡远也是难免自私的,他可以为了他的血亲,为了姜沅不要性命,可若是为了姜荣贵搭上自己,会让他觉得自己的性命特别廉价。
刚进诏狱的时候,姜荣贵怕得要死,因为他清楚得很,他确实是犯了罪。如他这般公款私用的情况,重则脑袋落地,轻……就没有轻的,只有死的痛快不痛快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