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冷意很难形容，似要渗入骨髓一般，姜沅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裴衡远见状，很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那种握法，姜沅不但一点也无法心生排斥，甚至有一种同样的场景已经重复过多次的错觉。她的手掌那般契合地被圈握在他的大手中，热气源源不断地从他的手传到她的手，比手炉和热水都更舒服、管用。

明明前一刻她还在温度较高的室内，而裴衡远是从外头骑马而来的，可偏偏他的手就是比她更暖。

所以……她担心裴衡远握刀的时候会觉得冷，是不是有些多虑了？没准他时不时地会靠握刀来降降温呢！想到这儿，姜沅刚才的兴致顿时消散了大半。

裴衡远一手握着姜沅的手，另一只手将绣春刀从腰带上解了下来，放在了院子里头的石桌上，而后用指腹轻轻按住刀鞘，“来。”

被裴衡远单指按住的绣春刀突然就有了种乖巧地任人摆布的感觉，姜沅晃了晃被他握住的右手，“你还不快放开，我可没你那么厉害，一只手没法做事的。”

“放开你会冷！”裴衡远的眼神之中带了些从元宝那儿学来的无辜和无赖，不但没放开，反而握得更紧了些，“我不是帮你按住它了吗？你尽管动手就是，它不敢反抗的。”

姜沅：“……”你不按住它，它也不会反抗啊！又不是绣春刀精。

压住不住上扬的嘴角，姜沅特别认真地回答了一句，“那，那你一定把它按好啦！”

“嗯。”

一个干活，一个配合，虽然耗费了些时间，但最终刀套还是严丝合缝地贴合在了刀鞘之外，之所以这般合适，是因为姜沅曾经‘失败’过很多次，有了‘曾经’的经验，这一回便凸显了她的‘能干’了。

弄好之后，姜沅伸手拍了拍，而后微微挺直了脊背，一副特别矜持的模样，实则支棱着耳朵等着裴衡远夸她。

缉拿、审讯，都是锦衣卫的职责权限，官职越高，对于人心的揣摩就越老练，是以裴衡远特别适时地说了句，“我们沅沅手很巧，也很软。”

前头那句，让姜沅的小脸红扑扑，因为高兴，后头那句嘛，让她的脸更红了点点，是大羞小怒。她一个姑娘家，手软软的不是才正常吗？知道她手软就好好握着呀，捏什么捏！也不怕捏坏了。然难以否认，她的心里头甜丝丝的。她喜欢听他说这样不大正经的话。

“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就是……”她印象中的裴衡远，除了床笫之间，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冷冷的，比刚才摸到的绣春刀刀鞘更冷上千万倍。那种冷，是拒人于千里之外，难以靠近，无法高攀，就像雪山上的雪莲，现在么，雪莲好像移居在了池塘里头，还结了甜甜的莲子。

“我也说不清，反正就是不一样了。”

“那……喜欢现在的我吗？”

“裴大人，能不能要点儿脸？”

【只要是你，什么样我都喜欢的。但我才不说，让你猜着呗。】

“要脸？他们都说，要脸的容易打光棍。另外，成亲之前允你叫我名字。”

“那成亲之后呢？”

“唔，像上回一般叫我‘夫君’，或者相公、官人、孩子爹……都随你。”

“裴衡远！”

“嗯，我在。”此刻在，以后还会一直在。

裴衡远倒是想在姜家多待，但太阳公公不作美，渐渐西沉。虽然他们的亲事算是定下了，但若不在常人尚可正常视物的时候离开，只怕难免招人非议。他不怕被人非议，他怕的是那些人非议姜沅。

姜沅呢，想的倒不是自己的名声问题，反正她爹丢了官，被人打烂了**抬回家来，他们姜家便已经没有什么名声可言了。她只是怕裴衡远太迟回去，看不清路。

“我能看清。”裴衡远还想多赖一会儿，姜沅已经开始推他，“知道你能看得清楚，但林枫他们呢？”

林枫晚上的视力有那么些不佳，但这会儿眼睛还是很尖的，“诶，大人您的绣春刀……”

“嗯！”

锦衣卫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儿，自然不会吃饱了撑的给刀鞘外头再加个刀套，那和脱裤子放P差不多。但有了家眷之后就不一样了，贤惠的妻子会给他们做很多东西，小到发带、荷包、腰带、足衣，大到外裳、裤子……待得做无可做的时候，刀套、剑穗什么的，她们也会涉及。

为了能顺利上炕，很多兄弟都睁一眼闭一眼地任由自家娘们折腾，但裴衡远向来视刀套、剑穗之类为累赘。什么是累赘呢？就是存在和不存在都不影响功能的。

比如绣春刀不会因为多出了刀套和剑穗变得更加锋利，甚至还还能因为多了这些不必要存在的小物件，而影响了绣春刀的使用，比如拔刀的时候没把刀亮出来，只把刀套给拔掉了。

林枫犹记得当初裴衡远说的话，“你的对手一个动作，就亮了刀，你呢，只先除了刀套。若他武艺不如你，那算你运气好，可能还有再拔刀的机会，如果你对手的功夫本就凌驾于你，那么这样一个近乎愚蠢的失误就会要了你的命！”

绣春刀好看与否和自己的一条小命，孰轻孰重，正常人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反正那之后，他再没见过刀套这种东西在他们兄弟身边出现过，毕竟大家都是血肉之躯，特别如果是因为这么愚蠢的原因而死，那估计是死了都能被人笑话一辈子。

林枫虽然没有说话，但他想说的话几乎都写在了脸上，大约就是‘您怎么能严于律人，宽以待己呢’？

“能让我拔刀的人，不多。”

林枫：“……”大人威武。

“嫂子的竹子绣得挺好。”夸嫂子长得好看，只会被大人打死，夸嫂子的手艺，大人应该会高兴吧？

裴衡远闻言，果然笑了，然后说了句，“她除了绣竹子，别的都绣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