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开上前扶起,笑道:“此事非同小可,须得日后向主上和丞相禀明之后,才可施行。你等如不觉得委屈,可择日先来,与我一起打好基础,以便其他后来的兄弟。”
鱼倶罗咧嘴一笑,招呼鱼赞等众小郎过来给赵开见礼,拍着赵开肩膀,大声道:“我是粗人,有的是力气。赵郎此举,大有利我等,如何舍不得这股子气力!”
赵开疼地龇牙咧嘴,道:“不急的,你等先行回去禀报阿母,征得同意后,细细安排,举家搬迁倒不是小事。我给你们一个月时间,处理好家事等琐事,再来我田庄相聚罢。”
鱼倶罗笑道:“听闻赵郎处境艰难,今日见你从丞相府安然出来,想是无事了。我等自会安排,赵郎放心。”说罢眨眨眼,颇为狡黠。
赵开哑然失笑,心道原来名将从无侥幸,不禁更为欢喜。
当下说道:“鱼兄弟也请放心。我已经为你们找好了一个兄弟,由他教你们读书,最为妥当。”
鱼倶罗奇道:“是哪位夫子?怎地会与我等称作兄弟?”
赵开道:“普六茹家杨三郎,如何?”
鱼倶罗默默念了念,大喜说道:“可是随国公杨忠大将军的三郎?”
赵开笑了笑,道:“看来你已明白个中奥妙了,哈哈。且去罢,我届时在田庄等你们。”
鱼倶罗等军中孤幼,大都是寒门子弟,如无特殊机遇,只能十五岁投入军中,从小卒做起,凭靠武力军功,慢慢升迁,能出人头地者,万中无一。
这些游侠儿,这下便能与当前军功最盛的杨忠儿子称兄道弟,何愁没有立功出头的机会?自然喜笑颜开,对赵开更为敬服,喜滋滋地去了。
赵剑看看散去的人群,叹道:“公子三言两语,便让鱼倶罗等人折服,属下尚且觉得如在梦中。”
赵开自鱼倶罗离开,便在沉思,闻言道:“不是我有什么巧言妙语,而是鱼氏兄弟他们苦于寒门无路,听到我的邀请本来就有意动,只是担忧赵府处境艰难,不敢贸然答应。你没听到么,他们看我从丞相府里安然出来,便迫不及待地来见我了。”
赵剑笑道:“那也要公子有收服他们的气势才行。只是,公子在街头说出培养将才之语,属下看到几位面色不善,怕是各府的探子哩。”
赵开道:“我敢这么说,一是仗着年幼,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没人愿意当真;二是真有成效,功劳转给杨家和皇室,应该无碍。总归是要做的,瞒得早一时晚一时,无甚差别。这事总有些风险,做就做了,顾虑太多,于我们何益?小意一些罢了。”
赵剑点点头,道:“公子说的是,做了尚有机会,不做的话,仅靠我们几个人,更难应对危险。不过公子说要给他们学习山川地理和行军布阵,这却是不易。”
赵开道:“不难。你现在就去东市,请几个工匠来,公子教他们如何制作沙盘模型。”
赵剑道:“沙盘?可是聚沙为谷,指划形势的军中沙盘么,这就是一堆沙子堆垒而已,哪需要工匠?属下叫人拉些沙子来便罢。”
赵开奇道:“赵叔竟然知道沙盘,军中早就用上了么?”
赵剑笑道:“我跟随老国公行军作战时,就曾见过用沙子堆砌的,据说汉武帝时由马援将军所创。不过我军以骑兵为主,来去如风,这等沙盘局限一地,又粗劣不堪,很不精细,倒无大用。”
赵开舒了口气,哂道:“那等沙盘,如何与公子的模型相比,且去吧。我自行走回去,这长安街市甚为迷人哩。”
赵剑欲驾车离去,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公子,你要请哪些工匠?”
赵开道:“木匠为主、泥匠、画匠都需要,怎么了?”
赵剑苦笑道:“其他倒好叫来,只是这木匠不好请,脾气大着呢!”
赵开奇道:“这是为何?”
赵剑耐心解释道:“古来就是如此,木匠技艺高深者,都是建造皇宫、世家豪宅的良造,许多都有朝廷官身呢。他们只听官方的调派,或者钜子的命令。”
赵开恍然,笑道:“上次就听嫣然说墨家钜子之事,原本叫她提醒你跟我讲讲的,这几日给忙忘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打交道,哈。”
顿了顿,赵开续道:“只管去请。按理说我楚国公府虽已没落,墨家推崇一视同仁,不当如此势利。万一遇阻,你就说此模型关乎军政大事,做好了,可利国利民。墨家号称兼爱,我就不信他们不来。”
赵剑见他说得如此肯定,便驾车去了。
赵开摇摇头,慢悠悠地往自家府邸走去。
赵开回府后,已是午时,饥肠辘辘。
谢嫣然端上几盆菜来,看赵开吃的不爽利,嘟嘴道:“公子怎地改了口舌,不喜嫣然做的饭菜了?”
赵开看看眼前的几个素饼子,还有几样菜式,有肉糜有青菜,做得倒是精致,只是都蒸煮为主,又无辣椒,实在寡淡。
赵开悠然神往前世的麻辣美味,笑道:“丫头忒地多心,公子喝了这许多天的粥食,想吃点麻辣炒菜,改改口味,怎就不行了?”
谢嫣然不知怎地,被赵开数落两下,反而开心,笑道:“公子怎不早说?不过辣为何物?如何又叫炒菜?”
赵开心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吃正经的饭菜,哪里知道是这样口味?闻言才想起,辣椒要宋朝时期才传入中原,现在的烹饪技术里,可没爆炒之法。
赵开道:“热油高温,放入食材后爆炒,佐以花椒、蒜头香料,全程可不放水或者一点点水,出锅时汤汁稀少,香气四溢,便是炒菜了。”
谢嫣然点点头,道:“油烹法么?这个技艺嫣然倒是听过,多在世家大户里才舍得如此费油,只是嫣然不曾试过。公子啊,嫣然也才学厨两年哩!”
赵开愕然想起,谢嫣然原来也是出自豪门,前几年赵府仆人无数,自然不用她这个贴身丫头下厨。
赵开摸摸谢嫣然发髻,叹口气道:“你跟着公子,这两年真是辛苦了。”
谢嫣然眼圈微红,笑道:“公子怜惜嫣然,就够了。我这就给你做去。”
赵开离席而起,撸起袖子,道:“让我帮你吧。”
谢嫣然急忙摇头,道:“这如何使得,君子远庖厨,公子万万不可去那腌臜地方。”
赵开笑骂道:“嫣然去得,我如何去不得?一起一起,哈哈。”
谢嫣然看着赵开先行而去的背影,脸上笑容越荡越开。忽然急叫道:“公子,走错方向了!是这边哩。”
折腾了半个时辰,主婢二人重新入座,眉开眼笑。吃着辛苦爆炒的菜式,互相对视的眼神里多了一些东西。
这时,赵剑进入厅堂,笑道:“公子,不辱使命。”
赵开大喜,道:“工匠来了,现在何处?”
赵剑道:“工匠没来,钜子先生却来了,现在门外等着。”
赵开愕然,疑惑道:“来的是墨家钜子?他不是不愿与王公大臣交往么,你如何请得来?”
赵剑笑道:“不是我去请的,是他自己拦我马车,跟着我来的哩。”
谢嫣然掩嘴团下一口青菜,笑道:“赵伯快来,今日你有口福了,公子做的这爆炒菜式,很是可口呢!”
赵剑早就闻着香气,闻言道:“公子做的?这怎么可以?嫣然你倒是给老夫留点。”
顿了顿,对赵开道:“属下去市榷司找工匠,果然木匠难寻。我便托市榷司官吏前去延请,没想到回来后叫我先回府等消息。我便驾车带着泥匠画匠回来,半途中便遇着了钜子先生,他让工匠先回去,自己来了。奇怪的是,他说先要为公子看相。公子去前面见他罢,一问便知。”
赵开一头雾水,道:“看相?墨家何时也成术士了?”
赵开想了想,对赵剑道:“赵叔饿了罢,先吃饭再说。我去门外迎一迎先生。”
谢嫣然便要跟着,赵开摆摆手,道:“迎见这等奇人,我一人前去,更见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