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只在诊室里坐了几分钟，几句话额头已经大汗淋漓，把额头鬓角的头发全部打湿，她从口袋里逃出一张纸巾吸了吸头上的汗。看到薛邈和傅长垣看了眼自己，显得不好意思，对傅长垣歉意地笑了笑，而后不忘缩着脖子，还要努力把脖颈处的衣服扣扣紧，一看就是怕冷的不行。

“平时怕冷嘛？”薛邈多问了一句。

“生完孩子怕的厉害，以前就是感觉有点冷。”

傅长垣未多语轻轻点头，看似已经有所决断。

薛邈想到傅长垣说到亡阳，脑海里立刻想到与此对应的亡阴：中医把人体分为阴阳，阴阳亡失，具体是指人体阴液或阳气因大量消耗亡失，最后生命垂危甚至不可逆转衰亡的状态。

按照傅长垣说到的“亡阳”，多是人体阳气发生脱失，导致全身机能突然衰竭的。会是什么导致阳气突然大量耗伤而脱失还是因为病人素体阳虚，正气不足加上生产劳累，消耗气血，同时大汗淋漓，阳随汗脱。

如果是亡阴，那就是人体阴液大量消耗导致全身衰竭，这种情况更多见于热邪炽盛，煎灼阴液，阴液耗竭所致。

薛邈陷入自己的沉思，想到考试必考的亡阳、亡阴症状鉴别：虽然两者都是大汗不止。亡阴的汗是热而粘，甚或汗出如油，而亡阳汗稀而凉——汗稀而凉，薛邈如同惊醒梦中人，伸手去摸病人额头。

这个动作把病人吓了一跳，傅长垣也愣住了。薛邈早已经忘了病人存在，一心想要试一试汗是不是冷的。

“果然是冷汗””，薛邈看着摸过病人汗的手指一脸如梦初醒的眼神看着傅长垣。

傅长垣看到薛邈看病入神的状态，又欣慰又好笑，又看了眼已经被薛邈突如其来的动作惊愕住的病人，只好提醒薛邈还有病人。

薛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摸病人额头的动作突兀，赶紧给病人道歉。

“薛医生是太认真了。”傅长垣帮薛邈给病人解释。

病人笑着摆摆手。

“桂枝加附子汤。”傅长垣一转脸，又恢复严肃。

“桂枝加附子汤”，薛邈重复了一遍，语气显得迟疑。

“有什么问题？”

“有亡阳趋势不是应该补阳吗？只有附子回阳救逆加桂枝汤会不会显得力量不够？”

“傅医生，我这病不要紧吧。”还没等傅长垣说话，病人先着急了。

“没有那么严重，有我在，不用怕。”傅长垣语气沉稳安慰病人，然后悄悄对薛邈使眼色让她不要多说话。

薛邈不再多说话，在处方上按照傅长垣的剂量写到：

（先煎）黑顺片20g 桂枝15g 白芍15g 生姜5片大枣5枚。

写完看着傅长垣，用眼神询问，还需要什么？

“可以了。”

“可…以…了”

“嗯，交给病人吧。”傅长垣语气平淡，好像根本不知道薛邈迫切想知道答案的心情。

薛邈只好照做，撕下处方让病人去一楼抓药。

等病人离开后，薛邈迫不及待问道，“这个方子太简单能治疗她的亡阳？”

“不是治疗亡阳，是敛汗。”

“敛汗？那为什么不用黄芪、浮小麦、麻黄根、五味子，甚至龙骨、牡蛎都可以，这里面一味敛汗的药都没有，真的可以敛汗？”

傅长垣笑而不语。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让薛邈更看不明白了。

“该叫下一个病人了，敛不敛汗病人复诊不就知道了嘛。”

薛邈一下午被这个迷搅和的难以平复。

傍晚下班，等到傅长垣离开诊所，她冲下楼想找傅博阳问问他之前见过这类病人没有。

在一楼楼口，看到段亦然，显然是在等她，找傅博阳的念头立马打消。让她不得不避嫌。

薛邈皱着眉头兰州段亦然，“什么事？”

“没什么，看你今天有没有空，我俩约着吃个饭吧。认识这么多年一直都没现在这么近。”

“我俩？”

“对”，段亦然讨好薛邈笑着说。

“可我明天还有班，不能聊太晚。”

“我知道，我俩就是坐一坐，说一会话就回。”

薛邈看到段亦然一脸诚恳，只好把反感放到一边，答应两个人一起去吃饭。

…………

段亦然带着薛邈去到瑞和堂旁边一家小火锅店。

两人等着火锅咕嘟冒气煮菜的时候，段亦然端起酒杯，“薛邈祝贺你成为傅老爷子的入门弟子。”

薛邈端起酒杯，看了看段亦然，没有直接跟她碰杯，手停在空中，心里想着段亦然这思想转换真快，之前还嚷嚷不让自己事业心重，说白了怕抢了傅博阳的风头，怎么一转眼就变成祝贺自己了。

“我还不算傅老爷子的入门弟子。”

“怎么可能，傅老爷子可不是随便收入门弟子的，他都张口了，你怎么可能还要考虑。”

薛邈无法解释自己内心深处想法，她希望自己被傅老爷子认可是真的因为自己的能力，而不是现在自己内心深处不确定是靠陈清浅还是傅博阳的关系，自己走了一条捷径。

看到薛邈没说话，段亦然继续说道，“不过你能这么快被傅老爷子收徒，应该也是看在傅博阳的面子上吧，毕竟…毕竟你们是同学，底子也好。”

段亦然的话，后半段说得酸溜溜，但是薛邈听到前半段觉得段亦然纯粹就是给自己添堵，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略微有些不满，把手里一杯啤酒仰头自酌。

“薛邈你还没跟我碰杯呢。”

“忘了，下一杯吧。”

段亦然讨了个没趣，自己端着酒杯抿了一口啤酒，放下酒杯，语气有些落寞问道，“你毕业还跟咱们同学联系多吗？”

“嗯，大学玩的几个，还有同宿舍的都有联系，只不过不在一个城市见面机会少。”

“是吗，那多好…薛邈说实话我其实特别羡慕你。”

“我，羡慕我？”薛邈摸不着头脑，觉得段亦然今天有点不对。

“是呀，大学学习好，人缘其实也很好，只不过你不太爱热闹，可是我能看出来，咱们班当时很多人都喜欢你，你还记得选优秀班干部，全班42个人，40个人都选你，别的班投票一个人能有20票就不错了”。

薛邈认真回忆了下，好像大二、大三的时候是有那么回事，后面大四、大五因为毕业实习、考研究生什么，一个班分在不同地方，基本就是辅导员替大家选的。她不明白段亦然为什么可以记得这么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