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委会来了两个男性一个女性。
他们也了解江行之的情况。
所以听到了院子里的脚步声,就后退一步,并没有围在院门口,免得让里面的人看到会害怕。
江行之打开一扇院门,盯着对方。
说话的是那位四十多岁的女性。
她将手里的单子递给江行之,声音温和耐心:“是这样的,咱们这一片要拆迁了,每家每户都要在上面签字,然后现在拆迁有两种补偿方式,一种是拿补偿款,另外一种是按平米或是家里的人头给你分配拆迁房,这上面有选择项,你可以选择一种补偿方式,然后在这个地方签你的名字。”
江行之面上没有一丝惊讶,他五官虽然长得好看,但如个木头人般,面无表情。
哪怕正是缺钱的时候突然砸下来这么一个大馅饼,他也荣辱不惊。
他问:“能补偿多少钱?”
“嗯,这个我们暂时也不太清楚,因为还不知道是按照人口来补偿,还是按照平米数来补偿的,到时候如果确认下来,我们会上门告知大家。”
江行之伸手接过她递来的笔,在补偿款那块打了对勾,又签了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
中年女性打量着江行之的眉眼,望着江行之欲言又止。
江行之没注意她反应,签了字,将文件递了过去。
中年女性接过文件,低头检查江行之是否填对的时候,轻声对江行之说:“你妈妈和我关系很好。”
江行之的身体微微一僵。
妈妈
这个词,在他的脑海里,就是血。
满眼血色。
他从那个昏黑的杂物间里走出去的时候。
客厅里的血流淌的到处都是,地上墙上,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他的妈妈。
他的,他的姥姥姥爷。
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扑过去喊妈妈。
但没有人再会微笑温柔的回应他。
那一天,他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失去了一切。
“你们老师说你成绩很好,你妈妈她如果知道,一定会很开心。”中年女性继续说:“她会特别特别的开心,会以你为荣。”
江行之没点头,也没摇头,他呆滞地望着院子里的杂草。
这些草在夏天疯长,长得几乎与他差不多高了。
从前,院子不是这样。
姥姥姥爷会在院子里种很多西红柿黄瓜还有青菜。
姥姥总是蔬菜地里捉虫子,还教他认虫。
从前事情,好似就在昨日,可一眨眼,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血色。
他不知道这些人什么时候走的。
他关上门,将那几道锁子都锁上,一转身,阿芜就在他身后。
“哥哥。”他的阿芜,拉着他的手说:“哥哥,我把蒜剥完了。”
他血色的记忆戛然而止。
他伸手,揉了揉阿芜的头:“真乖。”
妈妈,会以他为荣吗?
不会的,他想。
他身体里,流着那个人的血。
要不是那个人,妈妈不会有事。
所以,没人会以他为荣。
除了,除了他的阿芜。
阿芜仰起头,仰慕地对他说:“哥哥,你又长高了啊,好高,我都要仰头才能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