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虽然在夜色中看得不大清楚,但是岸边的密密麻麻的多余的战马还能看到。
天策军一人一骑,这多出来的,必是清军战骑。
可是他眼神中依然充满了难以置信,颤声道:“老孙,你没开玩笑?四千建奴骑兵,已经覆灭了?”
孙传庭笑眯眯道:“这种事我能开玩笑?不怕掉脑袋?”
谎报军功并非没有,但朝廷之前需要检查首级,如今天策军用不着。
崇祯皇帝就在身边,甚至可以说亲自带队,谎报军情给谁看?
对于孙传庭的为人,洪承畴不会质疑,而且孙传庭也没必要谎报这种军情。
“洪督,我军大捷!”吴三桂纵马而来,大笑道:“击毙豪格,荡灭建奴四千骑!”
瞬间,洪承畴浑身一震,震撼得甲胄颤动,急切道:“果真?豪格被打死了?”
“洪督,天策军以一当十,火力强劲,建奴骑兵根本不是对手。”吴三桂遥指那些战马道:“俘获的战马驮着建奴甲胄,有重甲轻甲,洪督回去宁远可细细检查。”
洪承畴再无疑问,望着岸边一道黑色长龙般的天策军,心中如同泛起浪潮。
这可是与后金、满清交战以来,明军最为辉煌的一场胜利。
而且打死豪格意义重大,不单是打死满清一个王爷,此人更是黄台吉的长子。死在多尔衮麾下,黄天吉对多尔衮的恼怒憎恨不言而喻,满清内部必出裂痕。
“好,好一场大捷!这一战,天策军大显神威,吴总兵也功不可没。”
洪承畴震撼得心神摇荡,大风大浪经历多了,仍然淡定不起来,近乎咆哮着嘶吼起来:“松锦之战,尚有转机!”
崇祯目光灼灼,朗声道:“洪督可在宁远宣扬这一战,给我大明各军增强信心,让他们明白,建奴和他们一样,仅仅长了一个脑袋,打出一个窟窿他就会死!”
“朱队长,好样的!洪某定会将大捷的消息传达全军,上报朝廷、皇上。”洪承畴震惊之余,稍微清醒了一些,问道:“此战怎么取胜的?洪某想吸取一点经验。”
“我天策军先打豪格,排成长龙阵,然后一边撤后一边填装弹药,拖着建奴骑兵射杀。当豪格一千轻骑靠近过来,已经死九成了,所以自身几乎没有损伤。”孙传庭不无得意的笑道:“这个战术是朱队长提出来的,孙某得感谢朱队长。”
洪承畴久经兵事,马上想通了其中的道理。
天策军全是重铁甲,火枪射程远,清军的弓箭根本造成不了伤亡。最关键的一点便是不下马射击,拖着清军射杀,那场面可想而知,清军一路追击就是在一路送命。
“这等战术,洪某闻所未闻,今日大开了眼界。”洪承畴朝崇祯皇帝拱手道:“朱队长提出如此精妙的战术,才华令洪某佩服。”
崇祯淡淡的笑道:“洪督抬举了。”
听到西面隐隐传来清军的呐喊声,洪承畴抬眼望去,只见一道道火把长龙移动在夜色中,显然是追击而来的清军。
“都快上船,建奴追来了。”洪承畴的神色在身边亲随的火把照应下略显紧张。
两千余人陆续上船,而且带着战马,即便有五十余艘船只,速度仍然快不起来,有被清军追上的危险。
“不,我天策军不上船,吴三桂部也不上船,故作姿态,隐忧建奴罢了。”孙传庭笑着回望清军点起的火把长龙,收起笑脸道:“就在今夜,我军再与建奴大战一场。”
诱敌之计?
洪承畴恍然,蹙眉道:“我军人少,夜战不利啊,除非将建奴诱到地形狭窄的地带。”
“此事朱队长已经有了计较,北面那些山丘能为我军所用。老洪先放船板,注意建奴动向,靠近五里之内,船立刻离岸,我们往北诈败撤退。”孙传庭面色肃然。
诱敌深入北面沿岸是关键的一步,但更重要的是顶住清兵的冲击,还有野战可能发生的混乱。
洪承畴担心的正是这一点,若被清军冲近,夜里分不清敌我,少量的明军犹如进入狼群,被撕咬得渣子不剩。
“这是拿命拼搏,赌建奴能被堵住前进不得。”
洪承畴不无担忧,沉声道:“运粮船上共有两千多兵,不如全部下船参战,搏就搏一把大的,争取击溃建奴骑兵大队。”
“老洪够意思。”孙传庭喜出望外,欣然接纳。
“其实我也想分一点战功。”洪承畴笑了笑,指着吴三桂部众那边,叹气道:“若不是朱队长将吴总兵激过来,吴总兵还分不到战功。”
“关宁锦各部乱糟糟的,洪某难以统一调度,必须建立更高的威望,说话才有分量。我军若再来一场胜利,其余各部受到激励鼓舞,战意方可激发出来。”
“那些文官搜肠刮肚的想出各种招数谋略,看起来头头是道,然而军队的战力建立在战意的基础上。没这玩意,一百个诸葛亮出谋划策也没用处。”
洪承畴眼瞧着清军的火把越来越近,冷然道:“建奴人少,若我大明各部打出战意,能够统一调度起来,光是消耗就能把他们那点兵力人力耗光。只是如今大明虚弱了,积攒不出力气,这需要一场场胜利鼓舞出来。”
望着洪承畴战意满满的神色,崇祯淡淡的道:“洪总督有这份心就够了,船上的兵不要下来。他们不懂得天策军的战术,夜战更不合适,容易造成混乱。”
“不至于吧?”洪承畴皱了皱眉头,不高兴道:“洪某所带的皆是宁远精兵,战力足够。”
“但他们竟经过天策军那般训练,整齐划一是不可能的。”崇祯抬起眼,轻抚着面颊上的精制铁盔,淡淡的笑道:“洪督若想立功,朱某给你个建议,从关宁军中挑选两三千精锐,投送京缁天策军,你就能得到一份功劳。”
战功应该从战场上争取,拉点兵给皇帝的嫡系虽然也有功劳,在洪承畴眼里却过于渺小了。
身在关宁,他时刻希望证明自己的价值,刚去宁远的时候,幻想是有的,希望自己不比过往的那些辽东督抚大员差,如熊廷弼、孙承宗、袁崇焕。
但是松锦之战让他焦头烂额,深感无力,觉得自己发挥不了才能,给大明也就创造不了多大的价值。
随着满清围困日益勒紧,洪承畴甚至担心大军落败,锦州、宁远被破之后,自己会落入满清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