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训斥，伊拜被冷风一吹，神志仿佛清醒了许多，皱紧眉头道：“崇祯皇帝在这里，的确不大可能。之前图赖让人喊叫，恐怕也没相信，而是让部下更有战斗意愿。只是却没算到，这么一来我军反而变得混乱。”

“当然了，如果在白天，很容易控制局势，图赖忽略了晚上看不清对人的影响。”

伊拜说得委婉，实际上还是将责任推到死掉的图赖头上。

阿济格微微皱眉，冷声道：“传令下去，崇祯皇帝绝不会出现在这，避免争抢军功导致混乱。”

消息一波又一波的扩散开来，得到传令的清军和蒙古骑兵稳住了混乱的局面。

面对海岸的狭窄地形，阿济格眉宇间挤出一道川字，这种地形兵力的呃优势会最大化的减弱，万余清军根本展不开，只能百余骑直接攻向明军，就没多大优势了。

“这形势只能硬冲，靠人数冲过去，和明军搅在一起，一人砍一刀就把他们砍光了。”阿济格做出了判断。

“王爷，可我们损失会很大。”伊拜心痛地苦起脸。

“睿亲王下了死令，不将这些明军剿灭，我们回去怎么交代？”阿济格神色不悦的冷声道：“你想保存实力做什么？等待时机背叛我大清吗？”

这话说得很重，伊拜惊慌失措的摆手：“不敢，奴才愿意为大清贡献所有的力量，死再多人都不会在乎。”

“很好，冲吧！”阿济格冷笑一声。

伊拜便去联络布彦岱，让蒙古骑兵率先北上。

沿着海岸，排成长长队伍的蒙古骑兵有序行进。

伊拜坐在高头大马上，时而展现一下骑术，进军数里便瞧见星月之下，前方出现了黑黑的人影，左面山丘上竟也有下马明军的队列。

“冲，冲垮明军，活捉孙传庭、吴三桂！”伊拜扯高了声音大喊。

鼓声擂起，越擂越急，蒙古骑兵的前锋全加快了速度，往北面冲杀而去。

与明军相距二百多步，前方和左侧的山丘上突然传出密集的火器声。

前冲的蒙古骑兵当即人仰马翻，一百来人被一波子弹打下马，血肉模糊的唉声惨叫，在雪地上翻滚惨嚎。

有的更是连声音都没发出，直接一命呜呼。

兴明枪的子弹可是外铅内铁的，冲击力强劲，打到人身上就爆出一个血窟窿，骨头也要碎裂，铅弹在体内翻搅，那滋味绝不是人可以忍受的。

如果打到薄弱的腹部，甚至穿透人体。

打到马身上，马也受不住的，一匹匹的惊叫狂奔，冲到后面便搅得蒙古骑兵天翻地覆。

有些落马者即便当场没死，还是会疼死，或者被后面的自己人马踩过去踏死。

伊拜虽然看不清前方的具体情况，但许多人落马总能看到，对面明军刚射了一轮，损失就达一百来人，如果死冲过去，还不知道死伤多少。

可是多尔衮、阿济格下了必杀令，蒙古骑兵如果畏战不前，等待伊拜的是残酷的惩罚。

清军与明军交战的传统伎俩，就是先让蒙古八旗、汉八旗上去当炮灰，一方面可以消磨明军的战斗意志，另一方面则减少八旗的损伤，死一些蒙古八旗、汉八旗，更容易控制。

这招一箭三雕，屡试不爽。

伊拜明知蒙古骑兵损失会越来越大，仍然勒令鼓手使劲擂鼓冲锋。

宽度仅仅容纳一百余骑的海岸，前面是蒙古骑兵，后面的才是清军，排成长长的队伍，算不上齐整，但比之前的混乱好上一些。

这是总体上的，最前面的蒙古骑兵挨了三波枪子后，很快就乱成一锅粥。

有些人控制着战马试图上去山丘，马摔跤之后，人也跟着摔下去，其余人才放弃了爬山坡的念头。

“我们有一万五千人，对方才两千多，就是死冲也把他们冲垮了。”布彦岱恶狠狠的叫嚣：“杀光那些明军，好日子就来了，大家都有前程。”

满清给蒙古八旗、汉八旗都给了军功前程，无论多么低微，只要积攒前程，就能得到封赏，从一介白身步步攀升到公侯。

这激励能让人奋勇向前，蒙古骑兵前赴后继的死冲上去，但是让伊拜、布彦岱感觉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了。

明军没有停在北面开火，而是调转了马头，往北行进，却一边回头打出排枪。

而那些排列在山丘上的明军，也用两条腿往北移动着，速度虽然不快，可是蒙古八旗被死尸和无主的战马拥堵着，又时而被排枪击毙前锋，前进速度慢得如同蜗牛。

这一幕，令伊拜和布彦岱目瞪口呆。

昏暗的夜色中，崇祯站在距离蒙古骑兵两百余步的山丘上，眼中倒映着星月的光辉，闪闪发亮。

他在寻找蒙古骑兵的主将！

斩首狙击，是既定的战术，打造线膛枪就是为了给对方将官致命一击！

“陛下，我看那家伙像是主将。”柳如是站在崇祯的身边，抬起手遥指南面伊拜的位置。

那一片地方，火把璀璨，号旗飘动，格外显眼，但是距离挺远，足有四百余步。

“慢慢接近过去。”崇祯冷笑一声，沿着山丘弯着腰往南，步子极慢。

旁边柳如是同样的小心翼翼，但是不经意间右脚踩到了一块松软的石头，脚下一滑，身体歪着往北面斜坡摔下去。

她轻轻的娇呼一声，身边忽然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脚崴了没？”

柳如是转头一看，崇祯急匆匆的迈步过来，朝她伸出一只手。

黑夜中，她没有忸怩，将手伸了出去，感觉被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暖意传递到了心田。

“脚还好。”柳如是站了起来。

原本性子就刚烈，经过锻炼，历经战事，她如今意志更加坚定，不用崇祯拉着便能上斜坡。但是她没有抽回手，就这样被握着，一手拿着枪，一步一步的走上去，心中乐滋滋的。

“陛下，快点吧。”

柳如是加快步子，甚至超到了崇祯的前面，沿着山丘往南走。

崇祯心中一阵感动，此女已不是娇弱的女人，而且懂得总结战场经验，比一般的军兵会用头脑，带她一道是个正确的选择。

假以时日，出个女将军，是极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