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被徐紫烟叫来之后,他将此行商洛之间关于温落的大小事情都如实汇报给了徐紫烟。
徐紫烟满意地点了点头,顺势就准备让弄月赏李文两件首饰,但李文却立刻拒绝了,正拿着赏赐准备递过来的弄月的手停在了空中。
“夫人,奴才不要什么赏赐,奴才只希望夫人信守承诺,告诉奴才关于生母的消息。”李文跪在地上叩首。
徐紫烟不耐烦嫌隙地看了李文一眼,然后说:“关于你母亲的事,我也只是听别人提及,我也不知道详细。”
徐紫烟这么说后,她本以为李文会立刻发怒,但李文没有,他依旧用着恳求的语气,对徐紫烟说:“那夫人可以告诉奴才事和人何人提及的吗?”
徐紫烟哑口无言,她只不过是在一个夜晚收到了一封匿名的信,打开只有一句:李文的生母尚在人世。这一句话,她也不知道是谁留下的,自己也不过是顺水推舟,借此要挟李文监视温落罢了。
见徐紫烟答不上话,李文直起身子,他的眼眶已经通红,悲愤交加,母亲是他李文唯一的软肋,他可以为了得到母亲一点音讯而背叛对自己有恩的温落,但徐紫烟却是在骗他。
一怒之下,李文愤然站起来,狠戾地瞪了一眼徐紫烟后,就夺门而出。
这一眼瞪怕了徐紫烟,她受惊地捂着心口久久没回过神来,一旁的弄月只能扶住她不停安慰:“他就是个贱奴才,不会对夫人怎么样的。”
尽管如此,徐紫烟还是久久没有从那道狠戾的眼神中缓过来,那道眼神,简直就是想要把自己活活生剥一般。
当年,徐紫烟刚嫁进洛氏,新婚之夜过后,洛忧泉忙于公务,与徐紫烟也鲜少见面,在洛府,徐紫烟常见到温落,那个时候的温落不过还只是一个正值豆蔻的丫头,就已经协助洛忧泉处理洛氏在永嘉的商铺了。
初见温落,徐紫烟便觉得温落是个不好相处的丫头,不仅如此,温落对她从一开始便是各种冷眼。
徐氏有七个女儿,六房妻妾,徐紫烟是最小的女儿,从小也是在女人堆的长大的,对于温落的冷淡,徐紫烟一向无视,也不曾放在心上。
而在她印象里,从那个时候,温落的身边总会形影不离的跟着两个人,一个是温落的贴身婢女阿琴,另个人则是始终沉默不语的李文。
徐紫烟后来就有派人去查李文的身世,但派的人都被温落给抓了回来,当时温落就是指着自己的鼻子,警告自己不允许动李文。
当时徐紫烟就觉得自己受了欺辱,也是从那时候,徐紫烟便开始处处与温落作对了。
也是因此,徐紫烟才会趁温落不在就欺负李文。
徐紫烟想到温落去扶风的那日,她就直接去找李文的茬,当时李文一声不吭,也不反抗,就任由自己欺负。
但,徐紫烟始终记忆深刻的,是李文由始至终的那一双不屈不挠的坚毅眼神中,带着那一股淡淡的肃杀气。
今日,李文是彻底释放了他隐忍的杀气,徐紫烟被吓得一时难以平静。
弄月在一旁见宽慰徐紫烟无果,徐紫烟怀着身孕本就不宜动怒,于此,弄月便在心底暗下决心一定要让李文吃不了兜子走。
晨光熹微,温落起了个大早,她正推开门,阿琴就笑着迎过来。
“小姐你起了。”阿琴手里端着盥洗盆,“奴婢来伺候小姐洗漱梳妆吧。”
温落没说话,转身又进了屋,阿琴跟在身后,伺候自己洗漱,然后又领着自己坐到妆台前,开始梳妆。
见温落始终一言不发,阿琴便先开口打破沉默:“小姐今日是要去百花楼吗?”
温落点了点头:“之前说那个金陵厨子是百花楼的,我便去问问。”
“不过如今家主在永嘉,小姐若真去了,定瞒不过家主,到时候家主一定会找小姐问话的。”阿琴说。
“洛忧泉能说什么。”温落轻蹙眉头,“百花楼当年奄奄一息,本就是我决定盘下的,这两年来,百花楼产出的利润可不比洛氏的酒楼低,他洛忧泉能说什么?”
“奴婢知道了。”阿琴不再多话,默默地为温落梳妆。
出府半道上温落遇到了李文,她狐疑地看着李文,因为李文不像是与自己偶遇,反而是刻意在自己必经之路等着自己。
于是,温落停下走到李文跟前,问:“徐紫烟可有为难你?”
李文摇头:“多谢二小姐关心,夫人没有。”
听到这,温落心里有些失望,她本来以为李文想明白要告诉自己什么,才在这里等自己,没想到等来的只是这句风轻云淡的话。
温落在徐紫烟求洛忧泉把李文调去她身边的时候,温落便知道了徐紫烟不过是想借李文,来监视自己。
这一路,温落没有揭穿李文,心里只觉得徐紫烟愚蠢,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好监视的。
不过又想到李文一路上对自己却一副那样陌生的姿态,温落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些难过。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阿文自己保重。”温落叹了口气,没再勉强李文,转身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李文久久没有离开,或许是因为心里对温落的愧疚,强烈的自尊心让他无从开口。
温落待他一直亲如姐弟,他不想破坏掉温落心里的印象。
“阿文他好像魂不守舍的。”跟着温落出了府后,阿琴便开口道。
“许是自个儿在那儿纠结呢。”温落说,“阿文打小就是个寡言内向的人,有什么都爱一个人闷着,就算有了委屈,只要我不发现,也就是自己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真不知道阿文在犹豫什么,我要是有位向小姐这般待自己如亲人的姐姐,那真是做梦都会笑醒。”阿琴抬头望着天,说。
听阿琴这语气酸溜溜的,温落撇了一眼,也懒得理睬。
阿琴没察觉,便继续说:“说实话,阿文那作得一手好画,着实让人难以相信他只是个下人。”
“阿文不是下人。”温落打断阿琴的话。
“其实小姐难道没有怀疑过为何阿文的画画的那样好,画可不是普通人家会学的。”阿琴说。
“你想说什么?”
“奴婢就是想着阿文的出身定不普通,向阿文那样识得字,又画的一手好画,想来流浪前也定是有钱人家的公子。”阿琴说着,语气越发轻快。
温落蹙眉,心想这阿琴跟着自己去了趟扶风,去了趟商洛之后,就时常爱说这些莫须有的话,任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接。
如今更是有这样的大胆猜测,温落也索性不再搭理阿琴,阿琴也自讨没趣,一路上两个人也没再说什么话,径直就到了百花楼。
清晨百花楼还是一片冷清,小厮们正打扫着酒楼为接下来午时迎客做准备。其中一个有眼力见的小厮看见温落正进了大门,便立马冲到内屋通知朱老板了。
朱老板正打盹儿,听见温落来了,慌慌张张地就跑出去了。
“二小姐!”朱老板赔笑道,“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上次见面,温落就毫不留情的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这心里的余悸还没缓和过来,这温落又还钦候他了。
“我是想向朱老板打听点事儿。”温落直接道明来意。
“二小姐请说,有什么朱某能够帮助的,朱某一定在所不辞。”
“听说你们百花楼有位金陵厨子,是不是有这事儿?”
朱老板沉思了很久,终于他道:“是有这事儿。”
“我之前怎么就没听你提起百花楼雇了外地的厨子?”温落狐疑地看着朱老板,严肃地问。
朱老板见温落这样,心里也莫名有些虚,便一五一十地说:“这也是前段日子的事情,那金陵厨子来我这儿讨工作,我想既然是金陵的厨子,也正好上些异地菜,也是一个噱头。”
“前段日子?你又查清楚那人的来历吗,你就雇了他,我不是之前就说过,雇人都要查清家室来历吗?”温落有些不悦,这朱老板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越来越不按规矩办事了。
朱老板又瞧见温落面露不悦,他立马解释:“没有的事啊二小姐,我本来是想好生调查一下那人的来历,不过,突然洛府派人四处找金陵厨子,自然找到百花楼,那金陵厨子就自己毛遂自荐了。”
温落盯着朱老板,见他深情也不像是在说谎,当初洛忧泉为了徐紫烟找金陵厨子,朱老板也只是正好想借此讨好一下洛忧泉罢了,也替百花楼涨涨名声。
她心想,这厨子前脚刚到百花楼,后脚徐紫烟就来找厨子,说是巧合,温落自己都不相信,她冷哼了一声,对朱老板说:“那厨子人呢?”
“他一般就是饭点去洛府做饭然后就回百花楼休息,如今应该是刚做完早膳在回来的路上。”朱老板如是说。
“好啊,那我先去上厢房歇着,等那个厨子回来了,你就叫他把今早给徐紫烟做的早膳一模一样的给我做一份,亲自端上来。”温落边说边往厢房里走,“我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