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话铃声第三次响起，而没有人接听的时候，何晴终于扒着墙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里面的墙壁带着潮湿的水汽，手掌稍一接触到，便有一种黏腻的感觉。

所以走出卫生间之后，她又返了回去。

“还真是，一报还一报啊。”

她第一时间想起来的脸，并不是周落英，而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儿——那孩子曾经是小学时候的“班花”，因为抢了她的风头，所以……被她纠集校外不良、强行按上了小偷的名头。

这件事情，怎么说呢……

当时没感觉怎么样，最多就是尝到了甜头。

而这……就是她不择手段的那个开始，因为这一点受到的关注，她越来越过分。

那个被诬陷为小偷、后来成功脱罪的小姑娘。

只是个开始。

她甚至是何晴自己的名单里面，下场最好的一个——而周落英即便是已经跳楼而死，也并不是被迫害过的人里面，最糟糕的一个。

由于一些微不足道的名头，最惨烈的一个姑娘……

何晴手里，现在还存着她遭受凌辱的照片，当时是用于威胁，现在则是用于加强自己的心理满足感，让心里觉得更满足。

“我真的错了吗？”

不，她没有错过。

满足自己的欲望，就是一个人生活在世界上，最应该完成的事情，为了这个目的，使用什么手段都一样不算过分。

所有人都在不择手段，最多就是轻重不同罢了。

作为其中之一，何晴向来不会后悔。

但即便如此，她也整整缓了一个下午，在椅子上坐着、坐着，时间慢慢流淌着，窗外的曦光慢慢褪去，面上的神色慢慢凝固，饱腹的满足慢慢消失。

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从一大袋食物之中找出了一个桶面，迅速把包装打开，把所有该放进去的全都放进去之后，带着饭卡和只差一点儿热水的食物，她走向了水房。

——宿舍不允许私自用电，所以不能自己开水。

热水的来源地非常明显，在这层楼，只有水房这一个地方。

当然，也有饮水机，但是周落英之前觉得没必要，回绝了她一起订大桶水的要求，之后503的饮水机也就一直闲置了下去。

走过狭窄的过道，停在机器前，端着桶面的右手让碗口直指水龙头，持饭卡的左手则是把卡搁在了刷卡的地儿。

水流声扑腾进桶面之中，千篇一律的香味很快升腾起来。

“……”

她沉默着看着水位的上升，卡在水位到达指定位置的时候，一把关掉了水龙头。

右手向上一腾，把桶面盖起来的同时，顺便让一直散发热气的物件儿倒了只手，又一翻右手手掌，把饭卡捏在了手心里。

转身欲走，另一个穿着单薄睡衣的女生睡眼朦胧地就进来了。

出去的走廊只能通行一人……

何晴索性后退一步，准备等她过去再走。

但是这姑娘走得很慢。

她半路上揉了揉眼睛，看到了正端着泡面的何晴——顿时睡眼朦胧带点儿迷茫的眼睛，就充满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睡衣女孩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提着自己的暖壶加快了脚步。

何晴端着泡面的左手顿时一紧，甚至漂亮的指尖一下就扎进了碗里，虽然没有触及烧开不久的热水，但是蒸腾的热气还是让她的大拇指一下子红了起来。

被热气侵袭，她下意识就要松手了。

但还是没有真的松开。

右手急忙把饭卡揣进了兜儿，然后接替被热气烫皱了一点皮肤的左手，端住了摇摇欲坠的泡面桶。

还是有些慢了，泡面汤少撒了一些出来。

地面上顿时多出一块儿水迹来。

她沉默片刻，淡然地端着自己的泡面从狭窄的一人通道离开了这个地方，快走几步，回到了自己的寝室。

房间里还是没有人。

这实属正常——毕竟周落英已经死了好几天了。

应该头七都过了吧……

何晴咽了下口水，压下心中的恐惧，关上门，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淡定地坐了下来，只是面上看着镇定，心中却是波澜难平。

其实，硬要说她对于周落英的死没有半点心理波动，是不可能的。

毕竟怎么也是真被害死的第一个人。

虽然向来不择手段，但法治社会的教育还是奠定了她的底线，不可能真的把人命视为可以随意屠戮的猪狗。

只不过，她自己没什么可能意识到这个底线就对了。

“吸溜——”

抓着叉子把面条怼散，让调料扩散均匀之后，她直接就着半硬不软的面条吃了起来——但还没吃两口，何晴就再次想起了水房中偶遇的那个穿着睡衣的女孩……

她的眼神。

恐怕是很难忘掉了。

放下吃到一半的泡面，她穿着拖鞋，走向了阳台——天台不向学生开放，所以站在这里，也一样能够实现目的。

这就足够了。

何晴把手臂倚在栏杆上，身躯缓缓靠在了栏杆上。

“……我真的错了吗？”

她的声音越发微弱，从之前强烈的语气，变成了现在的微小，从中很轻易便能窥得一二变化——本以为坚不可摧的心态，其实根本也没有挺过几个回合。

这种无差别的冷暴力，是很难挺过去的。

而这……也正是她的手段向来无往不利的原因之一。

凉风缓缓拂过面庞，所有的纷扰似乎都跟着风一起吹了过来，渗透进了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

错了吗？

其实错了，但是她不想承认，这才自始至终死鸭子嘴硬。

现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何晴叹了口气。

越发烦躁了。

她看了看楼下的灯光和草地，并没有真的跨过栏杆去，如同自己推演中的一样，从阳台一跃而下——她打开了回去的门。

面条还没冷却，但是已经不好吃了。

何晴不大想再重新跑出去泡新的面，索性把这一碗压在旁边，从袋子里掏出来一条速食饼干，打开包装袋之后，缓缓吃了起来。

一边慢吞吞地吃着，一边不紧不慢的思考，她吃完了一整袋儿饼干，又打开了一袋蛋卷。

咔嚓咔嚓的声音之下，思索也在片刻不停地继续着。

是有人要对付她，已经能确定了。

只是……既然要把她踩在谷底，手段怎么可能这么保守？

等一下，是不是还有大招在后边儿憋着？

她迅速打开网页，关注了一下最新的消息。

果不其然，周落英的履历已经被放出来了，甚至已经有媒体编写了一篇长文——这代表着周落英的名声绝地翻盘，而她……

马上就要被踩到深渊了！

该去自首吗？

去……肯定得判上几年，而且周落英某种意义上，就是被她直接谋杀致死的，刑期判下来，绝对不可能短了。

不去的话，事情只会更糟糕。

去！

她刚做好决定，放下手里的蛋卷、站起身来，门就被敲响了。

何晴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慌张，但终究还是站在了门前，缓缓打开了门——门外的一队人，为首者帽子上的徽章很是亮眼，虽没有见过、但很是眼熟。

“……何晴小姐对吗？”

“你被逮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