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清水还怔怔地看着那人影消失的地方,脸上泛起一丝娇羞的红晕,但不一会马上又变了另一副冷冷的神情“哼”了一声,便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独孤清水从小在南疆寒侯府万千呵护下长大,性子一向刁蛮任性惯了,身边从来没有男子敢惹她,从来都是对她毕恭毕敬,或卑躬屈膝的。但结果依旧,经常不是被她用毒花毒草戏弄的全身红肿行动不便,就是被她教唆的灵狐咬伤而功力体力大减,又或者被她用独孤氏的独门暗器所伤,所以在南疆还没有男子敢对她表现得淡漠到毫不在乎,更没有敢对她表现得不屑一顾。
但是今天这个人影,武功又如此之高,救了她和她的灵狐,而灵狐居然在此时也没有反咬他一口。而人影的模样竟然兼有精致贵气和冷冽飘逸,与南疆的任何男子都完全不一样,孤独清水反倒不敢轻视,生了好奇之心。
景正瑄看到这一幕更加不便直接上前,于是干脆立在了原处。他知道,依着独孤清水的性子,谁越是刻意安慰她,她反而会将之前一肚子的气发泄在对方身上。而刚刚有个人影救独孤清水这回事,他更是不方便提起。与其无头无脑地去安慰她,还不如让独孤清水看到自己,主动过来的好。
独孤清水把视线往其他处看去,自然就看到了另一方向的景正瑄和正璁两人,便朝两人走了过来。自己虽然敢对其他人摆脸子,使用各种恶作剧,或者动手伤人,而毫无歉意,但是对于景氏,她不敢。且不说景国公府门楣比他们家高,也不说景氏一族在北疆的兵力比南疆强盛太多,就是景正瑄个人这些年在北疆挣下的名声也足以震动天下。而且虽然他与辰宇哥哥以兄弟相称,但是对自己并不是什么都护着、纵容着。
“正瑄哥哥,刚刚的事,你不要告诉我哥了。”独孤清水抱着全身湿透的灵狐小声说道。
“我哥忙得很,对你的事才没有兴趣呢!”景正璁还没有等得正瑄回应,便一口回怼了独孤清水。
“景正璁!你——!我懒得理你。哼。”独孤清水狠狠瞪了景正璁一眼。
“都别吵了,先回客栈。”景正瑄道了句。
“哥,我在周围转转。里面闷,我一会再进去。”景正璁跟哥哥道了句,朝独孤清水扮了个鬼脸,便径自玩去了。
“好。别乱跑就行。”
就在景正瑄和独孤清水即将一同回客栈之时,一个声音响起.。
“姑娘,请留步。”
两人一起回头,只见一名衣着素净的士兵模样的年轻男子提着一个精致的笼子立于眼前。
“我家公子说,姑娘携带灵狐入东山居,恐怕将不容于此处。若是将灵狐养在笼子里,暂时交由掌柜的照顾,或许能行得通。”年轻男子语速不紧不慢,态度彬彬有礼又不卑不亢道。
“你家公子要送我这只笼子?”独孤清水问道。
年轻公子点了点头。
独孤清水想起这家东山居规矩做法与其他处确实不同,不如接受了这只笼子,又想起这笼子是那位公子所赠,心中一暖,脸上不禁飞起一抹绯红,轻声道:“替我谢谢你家公子。”独孤清水本想问问,那位公子姓什么,但是正瑄哥哥在身边,况且一个女孩子主动去问别家公子的姓氏,在金陵恐怕让人笑话,便欲言又止。
年轻公子递过笼子便执礼离去。
独孤清水接过笼子,与景正璁一起回了客栈。只是与离开客栈是又哭又闹的情形完全不同,此时回客栈的独孤清水脸上已经是一片晴天,很是明媚。比起自己的亲哥哥凶了她,景正璁怼他,正瑄哥哥看在自己亲哥哥面上才肯追出来吧,这天在金陵,反正没有一件真正值得高兴的事。反倒是,一个风度翩翩的陌生人对自己还好些。独孤清水心中打着小算盘。
当景正瑄和独孤清水一起回到客栈一楼大厅,掌柜的眼睛便盯住独孤清水肩上的狐狸,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难道有人公然要坏东山居的规矩不成?
只见有人在掌柜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掌柜的又仔细看了看独孤清水手中笼子,眉头才慢慢舒展开来。
“掌柜的,能不能帮我照顾下我这只灵狐?”独孤清水换了种温和的语气道,真是可用“换语气比变天还快”来形容。独孤清水虽是刁蛮,但是眼光一向不错,人又很聪明,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什么态度,才对自己有利。
“没问题。清水姑娘将这只狐狸的饮食习惯告诉我即可。”掌柜的一口就答应了。
独孤清水没想到掌柜的答应得这么快,心情更好了。嘴角微微一笑,心想,那位公子的建议还是挺有用的嘛。
掌柜的安排人将狐狸带下去照料,便向景正瑄道:“景将军,您和清水姑娘,是到楼上休息还是在这大厅观看绘画?”
“就在这大厅吧。”景正瑄看了一眼独孤清水的视线道,她正饶有兴趣地看着大厅不远处的画作呢。虽然对掌柜的知晓自己的身份感到奇怪,但此时也顾不得去细想。
掌柜的亲自引景正瑄坐在大厅正位方向赏画,案几上摆上了各种品类的新鲜瓜果。其他的案几周围,都已经坐满了人,而这个最佳的位置,似乎是专为景正瑄准备的。
此时孤独清水也边吃着水果,边看了看对面的两位画师的笔法。虽然她对绘画并无研究,只是金陵城的画师的笔法与北疆画师、南疆画师笔法颇为不同,她一眼也能看得出来。
景正瑄是武将,写骈文或者杂文,还尚可,但是作画写诗他也并不擅长,这方面他不如正玠,当年正玠的诗画可是堪称金陵一绝。
金陵的画师,极善山水、江南各类建筑,风格重于以少胜多、意境深远,讲究传神;与北疆的画师擅长名山大川、江河湖泊的大气磅礴的画风不同,与南疆画师善人物、动物、花草鱼虫色彩丰富、细腻入微的笔法更不同。
台上是一位中年男子的主持,正解说着一幅一幅的画作。
“听说这次的画作最后品评,东山居请了一位神秘的大师,将会由他评出三幅佳作。”景正瑄旁边的一桌案几,一位衣着华贵的公子道。
“不知东山居这次请的是谁来评定最佳的三幅画作?”另一位年轻公子道。
“不管是谁,在画坛的身份都不会低。上次东山居的诗文宴上,竟请来了当朝礼部尚书周先生,那可是陆老先生的大弟子啊!”
“是啊,谁也没有想到,东山居竟然这么有能耐!谁不知道,周先生的脾气硬的像一块石头,连荣贵妃重金请他去珞王府教习他那孙子几天都不去的,竟然会来这里!”
“还有上上次的武艺大赛,竟然请得动禁军统领赵大统领!谁不知道东山居的厉害!”
“是啊。上次宁远伯爵府上两兄弟来这里,故意叫嚣着说一位年轻公子的诗文是垃圾,给周先生难堪,还差点打了写诗文的公子,当场就被东山居的人给轰了出去。后面两兄弟告到京兆尹都没用。”
“现在没点教养和真本事,还真不敢来东山居。要么就安安静静地当看客。”
“这次不会请来的是徐大人吧?”
“你说的是,被当今皇上封为大梁第一国手的徐白徐先生?这还真不知道。”
景正瑄和独孤清水左一句右一句地听着。
景正瑄听着,觉得这东山居绝不像是仅为商利的客栈。倒像是储君在选拔人才的一种奇特方式,邀请德高望重有真本事的文臣武将,其中能者居之,周围有扰而乱者剪除之。突然,景正瑄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储君,什么储君呢?现在陛下都还没有立太子呢!而且据他的消息,这东山居既不是珞王的或瑔王暗地里的地产,又怎么会是储君呢?如果还有其他可能,那么东山居幕后老板会是谁呢?
独孤清水也听着,心中咯噔一下,原来这东山居竟是如此厉害的地方。自己在这里,很可能在别人眼中,就是他们所说的没有素质和没见识的人!怪不得自己的亲哥哥,在这里竟然向她发脾气呢!是怪自己在这里给他丢脸吗?在南疆还从来没有出现这样情况过!心中不禁又羞又躁。
景正瑄一边赏画,一边等着寒辰宇和景正璁过来,视线扫视大厅几次,却迟迟不见两人影子。
只听见另一桌的几位公子也在聊天。
“听说这次是要将画作拍卖,超出原定价的部分,将捐给金陵附近受灾的陈、善两县。”
“听说了。你说大家愿意高价买吗?”
“这里面有几名画师,技法纯熟,只是苦于无人举荐,没有知名度,才默默无闻。若是有大师愿意出来举荐一下,愿意出高价买的人应该不会少。”
“你倒是懂些画作。我只当来附庸风雅来了,这画我反正是看不出好坏来。”
“听说当今国手徐白徐大人,从落魄到腾达就是因为有人向当时名家举荐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