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儿全做完之后,二人已经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月上中天,整个寒苑十分寂静。
舒泯将东西收到屋里用纱罩盖好,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头咔咔作响。
这么晚了,舒母应该很着急。
小玉看出舒泯心思,摆摆手,“你快回去吧,我这腿都快软了,走不快,我慢慢回去。”
舒泯点点头,一路小跑回到柴房。
房中闪着微弱昏黄的烛火,舒母还未睡,单手支着脑袋微微打盹。
听得脚步声,她一下睁开眼睛,心疼地迎上来,拉舒泯坐下,又捏了捏舒泯的手,“这么凉……”
赶紧握住舒泯的手,轻轻暖着,十分心疼,“累坏了吧。”
舒泯反过来宽慰她,“还行,也不是什么累人的活,就是琐碎了些。”
舒母赶紧把一直温着的饭菜端出来,“快吃些,肯定饿坏了,做了一天的活,就吃了几块甜糕。”
闻到饭菜的香味,舒泯这才感觉腹中饥饿,肚子咕噜咕噜地响。
咕噜声音大,两人都听见了,不由地对视一笑,舒泯坐到灯下吃饭,舒母拿出针线缝补她磨破的外裳。
灯光昏黄下,有几分温馨。
囫囵将饭菜咽下肚,简单洗漱之后,舒泯钻进被窝,顿觉浑身轻松。
鼻间传来阵阵清香,枕边是舒母缝制的安神香包。
唯有此刻,舒泯能放松紧绷的神经,安心闭上眼,她摩挲着手上的红绳,渐渐睡熟。
恍恍惚惚中,又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躺在府中,舒母掖了掖她的被角,舒父轻轻走进来,两人在床边坐着,轻声说着话,舒母轻声笑着。
舒泯迷迷糊糊插了一句,“父亲,你们说什么好玩儿的,我也要听。”
父亲没有回答,耳边却真真切切传来一声叹息。
舒泯用力撑开沉重的眼皮,恍惚看见舒母坐在灯下,一脸愁容。
舒泯太累了,实在是醒不过来,含糊不清地呢喃出口,“娘,别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舒母走到床边,看着舒泯稚气未退的脸,本是豆蔻年华,少女手上却满是茧子和伤口。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下来,她赶紧捂住嘴,生怕发出声音吵醒舒泯。
寒苑的鸡刚叫第一声,舒泯条件反射地睁开眼睛,眼中清明,毫无半点混沌。
顾不上洗脸,穿上鞋就往厨房跑,有些着急。
若是晚了,连个好馒头都剩不下了,尽是些冷汤馊面,舒母近来愈发体弱,自己实在是没有办法找到药。只能尽量想办法让她吃上点新鲜的,这是眼下自己能做的唯一事情。
厨房静悄悄,舒泯舒了一口气,脚下却不敢放松,赶紧推门进去,打开笼屉抓了几个滚烫的馒头塞进怀里,烫得她龇牙咧嘴。
肩上突然一沉,身后传来喘息声。
舒泯警觉地转过头去,小玉喘着粗气,满头大汗,“你怎么那么早?原以为我是第一个呢。”
看了一眼舒泯怀里的馒头,恨铁不成钢地叫道,“你白来这么早,怎么不多拿几个?”
舒泯看了看怀中的馒头笑笑,“已经够娘和我吃的了,近来天热,拿那么多,吃不了馊了也是可惜。”
小玉打开笼屉又往舒泯怀里塞了几个,满不在乎地说道,“你们吃不了,那就喂十五,十五吃不了那就扔掉。扔了也比让碧罗吃了强,她昨天都把咱们折腾成什么样儿了。”
舒泯笑了,“我可没功夫和她斗法。”
小玉恨恨地咬了一口馒头,“那就我斗!我这人啥都不记,就是记仇!”
“哈,你是天蝎座啊。”
小玉迷糊地看着她,“什么?什么座?”
“没什么,”舒泯晃了晃手中的馒头,“我先走了啊。”
小玉一想到碧罗就来气,索性打开笼屉,一个馒头上咬一口。
管你吃哪个,吃的都是我吃剩下的。
她满意地盖上笼屉,听着门外有脚步声,赶紧抓起两个馒头,一面啃一面跑了。
回到柴房,舒母早已经起来了,抱着一大摞衣裳使劲儿撮着。
郝姑姑看她病怏怏的,派的活儿简单,就是缝缝补补洗洗涮涮。
早晨的水冰凉,才洗了两三件衣裳,手指便冻得通红。
舒泯抱着馒头跑回来,看得心疼,赶紧将舒母拽进屋,塞了几个馒头在她手中,“娘,先吃东西,活儿慢慢做。能做多少做多少,做不完的还有我呢。”
舒母拉着舒泯,“你也吃。”
舒泯随便洗了一把脸,将长发紧紧扎在脑后成髻,拿起一个馒头就跑,“我一面走一面吃,省下些时间中午多看几页书。”
舒泯一面跑,一面掰下一块馒头掰碎,扔在洞口,轻轻敲了敲墙壁,见那个黑乎乎的小脑袋伸出来,勾起嘴角笑笑跑开了。
路过前门的时候,远远地瞧见郝姑姑后头跟着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头儿,高高瘦瘦,颇有几分好奇地四处打量着。
看样子已然上了岁数了,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进了寒苑。
这样的年纪进了寒苑,又要从头吃一回苦,不知道身体能不能撑得住。
舒泯摇摇头,有几分可怜他。
但也没工夫多想,赶紧走开,打了两桶水上来,挑起担子就要走。
忽然眼前一花,头晕眼花,脚下踉跄几步,手上一抖,担子从肩上滑落,刚打好的水洒了个干干净净。
舒泯定了定神,脑袋渐渐清明,她看着自己纤细的手腕叹气。
跟自己从前相比,这幅身体纤薄多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么柔弱可不行。看来是该好好练一练了。
就凭自己柔道红带的身手,好好练上一练,若不是身在寒苑,在京城开一家武馆,生意一定也很好。
舒泯摇摇头,重新捡起水桶打水。
眼下想什么都是白费,先将身体素质提上来再说。
她咬咬牙一气将担子挑到厨房,肩上的泡磨了又破,破了又磨。
舒泯顾不上管,麻利地将水倒进水缸,又把各处抹洗干净。
郝姑姑踏进门来,十分满意,瞧着舒泯笑道,“还是你省心。”
又朝其他人皱皱眉,想要开口说什么,终归还是没说。
舒泯洗洗手,倒了杯茶端过去,笑盈盈道,“姑姑喝口茶,天气热,败败火。”
郝姑姑接过,舒泯顺势将手中的碎银递在郝姑姑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