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卿公主依旧垂着头不说话，身子却瑟瑟发抖，双手紧紧攥着衣角。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宝英公主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说道。

凤卿公主一愣，慢慢抬起头来，努力站直、站稳。

感受到四面传来的视线，心中一紧张，又克制不住地瑟瑟发抖，赶紧低下头去。

宝英公主昂首向前跨了一步，不愿与这等形容畏缩、举止小气之人站在一处。

她高声说道，“臣女宝英，愿为大周尽绵薄之力。”

贵妃一下坐直身子，眉头紧皱，死死攥着手中绢帕，低声斥责道，“宝英，你胡说什么？”

宝英公主扫视众人，与李复视线相对时，李复微微点头，宝英公主上前跪下，高声说道，“父皇，宝英愿为大周社稷安稳、百姓安乐略尽绵力。”

她顿了一顿，继而坚定地高声说道，“臣女宝英，愿与大梁和亲。”

“胡闹！”

贵妃克制不住，站起身来，鬓发散乱，胸膛因气愤剧烈地起伏。

随即慌忙走下王阶，拉住宝英公主，一同跪在殿前，“圣上，宝英一时胡言，请陛下勿要当真，她

不过十五岁，哪里晓得和亲之事的轻重。”

皇帝尚未开口，宝英公主一下挣脱贵妃的钳制，站起身正色道，“母妃，我自然知道和亲的轻重。我大周与大梁交恶近百年，百年来一直征战，为此丢了性命的将士、百姓，数不胜数。

近年来，天灾频发，忽而大旱、忽而大涝，我大周子民险些连饭都吃不上，若再与大梁交战，只会引起民怨。

如今大梁有意缓和，主动提出和亲，若因女儿一人私欲，此事未能成行。因此受害的是全天下的大周百姓！”

宝英公主慷慨激昂，振振有词，这一番话说得群臣激昂。

没想到宝英公主如此年纪，却有这般胸怀，便是权贵公子，也未见有她这般的气量。

当下不免对宝英公主高看一眼，交口称赞。

不愧是天家女儿，果然有王者之风。

宝英公主话说到此，贵妃却再开不了口，若再劝阻，倒是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只好静静立在一旁，尽力收敛自己的满面愁容。

看见女儿有如此胸怀，皇帝亦十分高兴，但当下也未多说什么，侧脸向一旁的凤卿公主开口问道，“凤卿，你的意思呢？”

此话一出，众人这才想起，一旁还站着个凤卿公主。

见众人向自己投来目光，凤卿公主有些慌乱，不由地伸手去寻身边的清子。

待稳下心神，这才怯怯地小声开口，“凤卿、凤卿也愿意与大梁和亲。”声音越说越小，又低下头去。

看见她这般举动，众人难免拿她二人又比较一番，越比较越觉得宝英公主气度非凡，方能彰显我大周饿的大气与风度。

凤卿公主倒像是因为宝英公主先行答应和亲，自己也不得不跟着说愿意似的。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情不愿。

不管是不是情愿，话只要说出去，就收不回来了。

贵妃赶忙向皇帝开口，“圣上，这可如何是好？两位公主都愿为大周效劳，这份赤子之心，真是令人感动。和亲不是事关大周家国，既然两位公主都愿意前去，最终选谁还需再细细斟酌一二。”

“不必。”

宝英公主出言打断，“此行和亲，是代表大周，若是形容畏缩，举止小气，半点上不得台面。叫大梁人看了难免嘲笑我，以为我朝中无人，随意挑了个阿猫阿狗就送过去了。”

这话一听就是针对凤卿公主，话虽然难听了些，但是亦是事实。

此番和亲，非同小可，代表的是整个大周的形象，自当挑个能彰显大周威仪的人选。

宝英公主此言出口，皇帝微微颔首，贵妃心凉了半截，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宝英。

又狠狠剜了一眼身后的凤卿。

都怪她，若是她一早便应了此事，哪里还用宝英

自己自荐。

越是这么想，贵妃心中就愈发讨厌凤卿，这个孤女，真是碍手碍脚。

听了二位公主的意见，皇帝微微点头，心下有了答案，但当下也暂时没有宣布，纠结的眉头倒是舒展开了，散了朝会。

贵妃陪着皇帝回了清心殿，两位公主也回到自己的宫中去。

凤卿公主依旧垂着头不发一语，走出大殿之前悄然抬起头看向众朝官。

那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

李复等候在贵妃的广阳宫前，轿撵上的贵妃看见，便催促着过去。

下了轿撵，贵妃正要开口，李复行了个礼，沉声道，“贵妃娘娘，外头风大，还是宫里说话吧。”

贵妃将身边的宫人遣散，差流霜去将宝英公主寻来，二人一前一后入了广阳宫。

刚入宫中，贵妃娇嗔着责怪李复，仿佛还是小时候那个找哥哥陪自己玩耍的小女孩。

“哥哥，你怎么不拦着宝英？那大梁是什么地方？她哪里能受得了那罪？”

李复笑笑，双手背在身后，“四妹，你方才也听见了，宝英执意要去，我又怎能拦得住？况且你也不是没拦过，你拦住了吗？”

贵妃叹了一口气，一阵头疼，伸手轻轻揉捏着太阳穴，咬牙切齿道，“就应当让那个没爹没娘的贱胚子去和亲，反正她留在宫中也没什么用处，索性打发到大梁去，省得看着心烦。”

李复坐下，拿过一个脆梨，慢慢削着皮，悠悠开口，“婉儿，你啊，就是妇人之仁。目光短浅，看不长远。”

贵妃反驳，眼中戚戚然，眼看就要落下泪来，“我就只有这一个女儿，从小明珠似的，捧在手心里养着，怎么舍得让她远嫁到大梁去？”

李复静静听她说完，掏出绢帕拭去妹妹的泪水，耐心地劝慰道，“婉儿，你确是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可你不止宝英这一个孩子，你光想着宝英，难道承璟你就不管了吗？”

贵妃止住泪水，默不作声。

李复继续说道，“承璟虽已正位东宫，但一天没有登上帝位，就大意不得。何况德妃如今恩宠隆盛，甚至可与你平分秋色。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提到德妃，贵妃眼中闪过一丝寒意，脸上悲戚之色一扫无遗。

李复将手中脆梨递过去，轻声说道，“若是宝英前去大梁和亲，于承璟而言，于你我而言，百利而无一害啊。”

“哥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贵妃口中的脆梨冰冷。

流霜进来禀告，“娘娘，太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