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然放下枸杞汤蹙眉:“谁敢拦?”
梅贵妃那个性子,说不上嚣张跋扈,但也是个十分厉害的人,不然哪可能在这百花丛中鹤立鸡群。
“是瑾轩,”柳挽玉在外殿合了油纸伞,继续道:“除了这位父皇身边的大太监,还能有谁胆大包天拦得住贵妃娘娘。”
江清然一喜:“二哥!”
他将合起来的油纸伞复又打开,搁在外殿。江清然定睛一看:好啊!姑娘家用的伞!指不定又是去找胭脂姑娘了。
柳挽玉方走进大殿,拂了拂身上的雨水,方坐下,青黛便给他倒了茶。
“身子可好些了?”他呷了口茶问。
“好得很。”
“嗯,”他点点头,遣散了殿内的下人,严肃道:“阿泠,我查到了枫晚庄......那是一处军事基地,此地人都装扮成百姓,故所以不容易被探出来。他们的主巢,在倾云城北边的连环坞。”
江清然蹙眉:“主人可是二皇叔?”
柳挽玉缓缓摇头,眉目间一派凝重:“查出来说不是二皇叔...那连环坞守卫森严,没那么容易混进去,还待再查。”
她点点头,又问:“二哥,宁老太傅可有消息?”
“没有消息,”他摇头,朱唇轻启,声音似乎飘飞的很遥远:“我始终觉得...我不能乘了太傅那么大的恩情...他连兵马符都交付于我...我...”
“二哥。”江清然打断他,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二哥可有天子之志?”
有那么一瞬间,江清然从他眼底看到了燃烧着的熊熊烈火,就好像他那颗满怀壮志的心。
“二哥,登上最高那把椅子的道路上,必定是白骨累累,血肉铺成的道路。你又为何觉得,不能乘得宁老太傅的情呢?成龙之志有,可还得要去走这条路。二哥你比我更清楚这些,大皇兄行事鲁莽不够细心,四弟弟性情阴郁喜怒无常说话做事尖酸刻薄,如今最适合那个位子的人...”
江清然顿了顿:“二哥,你信我么?”
柳挽玉静静地看着她,不语。
“二哥信得过我的话,且答应我,若夺得那位置,定要当明君。于我而言,只要朝政清明,百姓安乐,谁坐上那把位置都一样。”
“如今除了大皇兄,最想要上面那把椅子的人,还有二皇叔。”
柳挽玉微微抬起眸子看她。
“二哥别忘了,父皇的位置...可是从二皇叔手中生生抢来的。二皇叔也是太子,那本该属于他的位置,硬生生叫人抢了去,当个憋屈王爷,他又如何能心安。枫晚庄的连环坞,必定跟他有关系,二皇叔也是太子,他可不傻。”
江清然转头看着他:“二哥,你得信我。因为你是我二哥,我会不遗余力地去帮你...也算是在,帮自己。”
柳泠玉死前写的那封绝笔书,书中句句所言,皆是望这位二哥能当一位明君。可柳泠玉已死,这些,就落在了占据着她躯壳的江清然身上。
“好。”柳挽玉静静地看着她,伸手揉了揉她脑袋:“还有...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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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七日,到了五公主下葬之日。
公主的棺木葬于皇陵,下葬当日,皇帝因病没来,皇后娘娘一身素服,依旧端庄。可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平静的似乎死的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似的。
但是江清然知道,她快撑不住了。
果不其然,皇后娘娘直直晕倒了过去,宫婢们手忙脚乱的去扶。
葬礼过后,江清然咳了两声,便听见有人问:“殿下可是又身体不适了?”
“大人您可别讲了。”她回头,君知以一脸风轻云淡地站在她身后。
她转过身:“我总觉得...五妹妹的事不简单。”
否则,又怎会出现那个无端自杀的婢女。
“事已至此,有蹊跷也只能另做定夺。”
江清然闻言,抬起头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大人这话...是有法子了?”
他轻描淡写的眼神似有若无地掠过不远处的李言蹊,那少年还只是少年,意气风发,丰神俊朗,高高的马尾一只银色发扣定住,正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他含糊道:“算也不算。”顿了顿:“殿下有时应当擦亮眼睛看人。”
“什么意思?本宫...”她话说一半突然顿住了,眼神望君知以身后看去。
君知以回过头,远处的茂盛竹丛,有两个人在拉拉扯扯。
那女子一身月白色软烟罗裙,头簪玉石,背对着他们,看不清脸。那男子却是一派的霁月清风之姿,是个气宇昂轩的玉面郎君。
那女子死死地拉着他的手,似乎是在声嘶力竭地说着什么,那男子却似乎丝毫不为所动,脸上一派冷若冰霜,他甩开她的手,对那女子的眼神也是极其厌恶。
君知以低喃道:“长公主...?”
...?
江清然被自己的口水噎了一下,问道:“那另一个是...”
“殿下不记得了?”君知以淡淡瞥她一眼:“云湘墨,当年赫赫有名的状元郎,翰林大学士,现在是,云大人。”
她一挑眉:“哦——原来是他。”
说起来对此人颇有印象。倒也不为别的,只因东宫之中深藏一位民间吃瓜高手——青黛。无聊时给她解闷,什么话本子啊、朝中大臣的私事啊、别人院府里的姬妾斗争了如指掌。
青黛也曾讲过这位年轻的云大人当年考得状元郎的时候好不威风,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这样的人历代以来都有,也如历代一般都会有个什么长公主的对这年轻俊朗的状元郎一见倾心召为驸马什么的。
恰巧看上云湘墨的就是这位大溟朝的长公主,皇帝的妹妹,昭陵长公主。
郎才女貌,才子佳人,天造地设,天赐良缘。皇帝下旨赐婚本是美事一桩,这年轻的状元郎竟拒婚了。
这这这、这可是当着整个大溟朝的面拂了长公主的面子啊!不就说明了长公主嫁不出去嘛!
好罢...虽是这般作死,皇帝也没有下旨砍他狗头,而是问他原因。
这位年轻才学满腹经纶的状元郎严肃道:“一身清贫怎敢入繁华,两袖清风怎敢误佳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云某着眼黎民,无暇顾及儿女情长。”
听听,多有志向。皇帝当即大喜——此子前途,不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