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精致沾血的梅花镖,他心头突然狠狠一跳,艰难的咽了下口水,他站起身来,朝悬崖边上走去。
西风烈烈,吹得他白袍衣袖翻飞,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垂下睫毛,那风似乎吹到他心胸里了,有点冷。
青黛在风中大喊:“丞相大人!你别去这么边上!危险!”
他充耳不闻,慢慢走到悬崖最边上,蹲下身来捡起地上的东西。
那是一件洁白柔软的小帕子,看起来曾被人狠狠地碾过几脚,已经快要被人踩进泥土里了。
那丝帕很脏,沾满了泥土,依稀可见那丝帕边角上绣着的一朵娇艳欲滴的红梅。触手之处君知以感觉黏黏的,仔细一看,是沾上了糖葫芦的糖渍。
他闭了闭眼,一时间竟说不上心中的感受。
似乎很平静、很平静。毫无波澜。
一时又有些心惊,原来自己竟已凉薄至此。
青黛和柳挽玉走近了,柳挽玉蹙眉:“大人...”
“回去吧,别找了。”君知以站起身来摇摇头:“顺便派些人去这悬崖底下找一下...”
青黛一脸错愕:“什么叫去悬崖底下找一下?”
柳挽玉却是听明白了,他幽幽叹了口气,闭了闭眼,“好...青黛,走吧,先回去。”
青黛挣扎开他,吼道:“我不回去!”
她红着眼睛看着柳挽玉,眼泪就下来了:“殿下在哪里?是不是在这悬崖底下?”
是不是已经死了...
所谓的派人去悬崖底下找一找,是说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个全尸是么...
或者是,已经粉身碎骨了尸骨无存...
柳挽玉闭了闭眼:“现在事情还未定夺,先回去。”
青黛瞪着眼默默地流了一会儿泪,咬咬牙提起裙子跑了。
...
好渴啊...
好热啊...
好痛啊...
好难受啊...
江清然卷翘的眼睫毛微微动了,艰难睁开眼睛后,发现自己在一处山洞里。
这山洞很静谧,只是有些阴暗,几线光亮石缝裂进来,偶有水滴声滴滴答答地回荡在周围,诡异至极。
地府?
她艰难的撑起身子,可这么一动,却是牵动了肩上的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
死了还会疼?
江清然四处打量着周围,漆黑静谧诡异阴森。
她全身都疼的厉害,特别是手臂。
来到了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她还有意识...难道自己又活过来了?还成了传说中的山顶洞人?!
这么一想她挪了一下位置,借着裂缝的光亮看了看自己的手臂。
白嫩的手臂上有许多伤痕,看起来像是摔伤和擦伤。
“我明明是坠崖...按理来说也应该摔个粉身碎骨啊,怎么看这像是皮肉伤?”她嘀咕出声。
难道成功置死地而后生了?
那怎么会来到这里?
“奇怪,我到底死没死...”
“公子福大命大,自然是捡回了一条命。”一道温润低沉的声音在这山洞里回荡,江清然一回头,见到一个颇为眼熟的身影。
那青衫公子背上背着竹篓,马尾高束,脸上却是一派温和的笑容。
啊啊啊!好眼熟!
那个谁...什么...
那公子搂着干柴,走近她身边,生了柴火:“江兄可还认得我?”
“叶轻舟!”她一拍脑袋,这么叫出来有点无礼,补充了一句:“...公子。”
叶轻舟笑了笑:“江兄,那日叶某上这悬崖峭壁边上采药草,却见你躺在那悬崖边上长着的大树之上奄奄一息,叶某便将你拖来此处。”
啊?!
这都没死成?她又双叒叕金手指了?
江清然眨眨眼。
“怎么?江兄是因何事才...一时想不开自寻短见?还是失足落崖?”
“呃,脚滑了一下!”江清然信口胡扯。
叶轻舟蹙眉:“寻常人一般不会跑悬崖上...江兄又怎会?”
“我那日...那日上去...呃,放风筝。”
“...”叶轻舟默了默,从背篓里拿出一个馒头递给她:“江兄几日未进食,不嫌弃的话可先将就一下。”
江清然感动得热泪盈眶双手接过。
她是真的太饿了,吃完了这硬邦邦的馒头之后才感受到活着的喜悦。两人围坐在这昏暗的山洞里,篝火旁。
一番询问后才得知,叶轻舟自青城归家后,江南的老家破产了...家中落道,便凭借着一身医术带着弟弟来华京当起了江湖郎中。前几日寻一味极其难得的药草,爬上着悬崖峭壁之上恰巧发现了悬崖壁上那颗巨树上边昏死的江清然。
悬崖峭壁上长着的那棵树枝叶繁多,江清然掉下去时被枝叶磕擦伤了手脚,所以身上才那么痛。
好罢她已经昏迷两天了。恰巧外头一阵暴雨引发山洪,叶轻舟也走不了了,只能在这破山洞里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她两天。
休息一番过后恢复了力气,然而脸色依旧惨白脚底发虚,好歹也能借着力气攀着山树草枝一路磕磕绊绊下了山来到了叶轻舟的住处。
起初一身青白素衣的少年叶晚舟见到她,还一脸惊讶地指着江清然问:“哥,你这上山两天采草药咋还采了个野人回来?”
江清然坠崖之时是一身玄衣,被树枝山草钩拉得破破烂烂。山上下过暴雨,山路不好走,泥泞坑洼,她身上沾满了泥土,头发乱成鸡窝,脸莫名其妙又被蹭黑了。
嗯...颇有返祖之相,与原始山顶洞人比起来有那么几分风范。
江清然无语的看着他,恶趣横生,对着他龇了下牙,张牙舞爪地扑过去。
叶晚舟跳起来炸毛:“你别过来啊野猴子!哥!哥!!它要咬我!”
咬死你个鳖孙。
叶轻舟扶额无奈的笑了下:“江兄别闹了,先洗一下澡吧屋里有热水。你身上都湿了,免得受风寒。”
“好。”
叶晚舟挠头:“江兄?什么江兄?野猴子也有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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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君知以回了丞相府后,面无表情地看着池子边上被踩得半死的桃树种子,已经被侍女重新种回去了,然而终究是失了几分生气,似乎活不过来了。
活不过来了便会死。
他节骨分明的手伸进池子里捧了点水出来洒在那嫩芽儿上。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抬脚便回了书房。
一批又一批侍卫来禀报:“没见着人”、“没找到”、
他一贯冷漠的脸上面无表情,纸卷看书、批阅公文、点墨写书直忙到日落西山,华灯初上,再到月上柳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