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北疆天门山路途遥远,地势险峻。黎挽玉此次独自前去,一路上策马狂奔,不敢有丝毫耽搁。据萧琰说,全天下会换容术的只有梅引和梅若,梅若四海为家,居无定所。唯独梅引定居于北疆天门山,但不同凡人,不定什么时候在。为尽快查出自己换颜真相,她必须前去一试,心里除了焦急,更多的是不相信,不相信梅引会做出伤害她的事。心里矛盾与凌乱交杂,疾风般奔跑在陡峭的山道上。越往北走,风沙寒气越大,经过一处高耸陡峭的悬崖时,路上飞沙走石,崖上偶有巨石翻滚落下,一不小心便有可能会被砸成肉沫。她一面不断用剑回挡,一面飞离马背躲闪,好不容易躲过重重危险之地,稍做喘息。看到前方滚滚黄沙中,剑气漫天,厮杀声与刀剑相碰声清晰跃耳。她心下剧凛,喝马往前奔了几步,才瞧清楚是许多黑甲士兵在围攻着一个绿衫女子,女子虽蒙着面纱,身形却颇为熟悉。在她打斗之间,手上软剑挥得如银丝舞动,黑甲士兵被她撂倒无数,但敌人太多,许是打斗有一会功夫,看得出女子功夫算不错,可毕竟以一敌众,终是有些体力不济,转身足尖点地想要飞掠至不远处马背上。身后黑甲岂能放过,如滚滚惊雷猛追其后。女子似是受了重伤,跑了没多久,几个踉跄跌倒在地。众黑甲兵腾地一涌而上,无数黑靴激起地上尘土飞扬,数剑齐出,耀亮四野,女子如同砧板上的肉等待着凌迟。
寒风呼啸,陡然吹起女子脸上雾般白纱。黎挽玉心底一震,有两名黑甲正要拎起女子拖走。她飞离马背,衣袂飘飘在半空中,裙裾翻然如蝶,左右宽大水袖中暗箭如雨夹带着凛厉之势向目标而去。精准无误,箭羽齐唰唰刺入两名黑甲颈项,鲜血喷溅,惨呼着倒地。其余活着的黑甲让突来的暗袭惊住了,等反应过来时,黎挽玉心软了下来,厉声道:“还不快滚。”
“不,不能留他们活口,否则……”倒在地上气若游丝的女子扬声一喊,牵扯了伤口全身传来撕裂般疼痛,痛得冷汗直往外冒,以单手撑地,大口呼吸着。
“他们是什么人?”黎挽玉目光一冷,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在众黑甲士兵们准备惶惶逃离之时,剑出,冷剑无情,一时间血肉翻飞,全数倒在了血泊之中。
“谢了,等我回来再去阁中亲自答谢。”女子感觉休息了会,有了些力气,捂着受伤的小腹,颤颤歪歪走到不远处马前,尽管有些艰难,还是翻上了马背。
黎挽玉快步走过去,扯了她手中马鞭,寒声道:“你知不知道自己中了剑毒,不想活命了吗?”
一丝风刚好吹来,吹去了女子脸上轻纱,一张娇小精致的脸庞暴露无遗。不是别人,正是琉璃,她倔强道:“不行,我必须要在天黑之前赶去天门山,这是殿下的命令,我不能辜负殿下重望。”
“我怕你没等到了天门山就死在半路了。”黎挽玉不等她同意,翻身上了她的枣红马,坐在她背后,毫不犹豫抽出腰间匕首在马臀上刺去。
枣红马长长哀嚎一声,前蹄一扬。她快速以玉指轻吹个口哨,枣红马先以雷霆之势迅速急驰起来,后面她方才骑的黑马听了她口哨,便也紧随其后。一红一马,疾奔在万里荒原之中,转眼没了踪影。
一路上,琉璃起先挣扎着还要去天门山,后来渐渐陷入了昏迷。在路上奔了将近一个多时辰,才赶回到了太子府。
上官瑾一见琉璃受伤懊悔不已,着急派人去请宫中最好御医为琉璃驱毒。
黎挽玉拉住了他,对解毒使毒之术颇有自信的她亲口应下为琉璃解毒。
也就是从这一刻起,一直对她身份心有怀疑的上官瑾望着她动作熟稔的样子,镇定自如的神色,认定她就是他找了整整一年的璇玳郡主。只因,小时候他与她最为亲近,所以,很多时候,那种熟悉亲切的感觉是别人所感受不到的。
幸亏琉璃中的剑毒没有深入五脏六腑,驱毒后,简单配了几副解毒的草药。琉璃渐渐脱离了危险,一番忙碌之后,走出琉璃房间,已近晚上。
有些疲累的黎挽玉与上官瑾刚走出房门,只见门口毕恭毕敬立着位穿着素雅的女子,手中端着个托盘,小声道:“太子殿下,奴婢按照殿下吩咐,为琉璃取来了绿玉箭。”
“好,辛苦了,你先退下吧!”上官瑾伸出宽大衣袖下的手拿过放置在托盘上的绿玉箭。
这通体从里到外几乎透明的绿玉箭,是黎挽玉药方中的一位极为罕见的解毒草,可以促使昏迷的人尽快转醒,没想到上官瑾速度这么快命下人准备好了,可想而知,琉璃在太子府中的地位。
“诺。”送来绿玉箭的婢女应了声,正要转身退下。黎挽玉乍然瞅见她一张如兰花照水娴静容貌,不顾上官瑾在场,惊道:“等一下。”
婢女身子顿时僵在原地,抬起一双黝黑而清澈无垢的大眼睛有些怯生生望向她,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误,等待着她训话。
黎挽玉脸色骤变,不差点激动的上去拥抱住她,意识到上官瑾在,克制住了心底的冲动,淡淡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那婢女,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在东赢客栈消失的素燎,只是摇头不语。
上官瑾忙解释道:“她叫素燎,是我向赵子洵要来的。她非常聪明,只可惜不能开口说话了。”言罢,他深深叹息一声。
泪水险些夺眶而出,黎挽玉这才如梦初醒,原来素燎一直就在她身边。那次在街上被
赵子洵抽打的是她,暴虐嗜血的赵子洵究竟如何折磨了她?她不敢想像,一年之前失踪的
她,会在这样的境地里与她重逢,竟然成了哑巴。这一年里她究竟经历了什么,如何活
下来的?活蹦乱跳的她如今看上去战战兢兢,生怕别人会责罚自己。黎挽玉太想太想知道
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上官瑾救了她,如若没救,她恐怕是从此再也见不到她了吧!
她真是笨,笨到她从小与她一起长大,没有发现她就是素燎。上前置然不顾的抓住了素燎的手,牢牢不想再放开。
素燎惊讶万分的抬眸不解望向换了容颜的她,咿咿呀呀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黎挽玉心痛的握着她手越发紧,良久,再次意识到自己失态,慢慢松开手,喉间发紧冲上
官瑾解释。“看着这丫头有些面熟,所以……”
关于素燎身份,上官瑾在带她回府的时日里终于问了出来,素燎说不出话,字终归是会写
的。所以待素燎越发的好,方才只是认定她
是璇玳,现在对她身份更加坚信不移。他目光如暖阳般定定望着她,笑道:“没关系,在
我面前不必过意约束,我,又不是外人。”他刻意强调他不是外人。
以黎挽玉的聪慧,不会不知道他的意思。她却还是小心翼翼,轻声赞道:“太子殿下仁厚慈善,将来定是位好皇帝。”
说毕,她轻步走下台阶,裙裾在夜风里飘飞,好似仙子空灵飘逸。
猛然间,小时候的记忆涌上脑海。那时候的她年龄虽小,身姿却自比一般女子高挑。如今她出落得越发娉婷玉立。上官瑾心底是喜悦的,朝素燎摆摆手,跟了上来。“你希望我做帝上?”
黎挽玉回望他一眼,点头。“你是太子,当然就是未来的帝上。”
上官瑾有些无奈耸耸肩。“如果能顺利当上帝上,为苍生百姓谋福,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早就听说太子殿下淡泊名利,想来是真的。听他口气,当帝上很是不情愿呢,黎挽玉笑问:“莫不成太子不想做帝上?”
上官瑾走出几步,复又停住,并不回头。“有时候是情不得已。”
情不得已,此话何意?黎挽玉有些茫然望他修长背影,如果说上官云参与进了陷害她的阴谋中,她必定会义无反顾辅佐上官瑾成为赤忧帝上,毕竟一个心怀善念的人,定会善待百姓的吧!
在太子府上遇到素燎的一幕,真像是做了场梦,那种心情激动的她几次热泪盈眶。整夜未眠,一夜里她几乎翻遍了所有医书,迫切寻找一种医治素燎嗓子的良方。
琉璃醒来,已是华灯初上。
上官瑾一直守在琉璃身边,神色愧然。“我不该派你去天门山,害你差点送命。”
琉璃调皮一笑,明明伤口牵扯的疼,她却不以为然,有些疑惑道:“没事,我不现在好好的,只是没能到天门山找到梅引。”
她在他身边五年从来都是无怨无悔,他总觉亏欠了她太多,他曾问她想要什么,她说长长久久的呆在你身边便好。他不懂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良久,上官瑾问:“怎么会遇到刺客,他们是些什么人?”
这五年的情早已越出了男欢女爱,他是太子,但是她不想当妾,更不想像其他妇女子那般为一个男人争风吃醋,所以,爱是爱,她只愿守护着他足矣。而且,她也知他有喜欢的女子,不在府中,她亦从未见过。“像是宁王的人,太子不该再忍让了,你的忍让只会让他变本加厉,他也未必会放过你。”琉璃黑眸深情,透着担忧。一味的提醒他,数不清是多少次了。
上官瑾心里明镜似的,却又是淡淡一笑。“好了,你早些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不知这一次他是听进去没?琉璃望着他白衣胜雪的背影黯然伤神,他为了那个假的她义无反顾去付出,这又是种什么样的情,她看不懂,眼中没有丝毫嫉妒,她只愿做个特别的女子,守护他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