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雷声滚滚,大雨仍在冲刷着整个赤忧皇城。尽管昨夜犹如修罗战场,横尸遍野,血流成河的皇城早已被收拾干净,但淡淡的血腥味还是隐隐弥漫在幽暗的宫殿内挥之不去。
紫色帘幔随风舞动,宫灯摇曳。这座空荡荡的沁云殿内,静的甚至可以听的到几名宫女们均匀的呼吸声。她们个个皆时不时望向里面凤榻上的女子,不清楚已经将太子乱党翦除的宁王殿下为何会藏个身份不明的女人在皇宫内。外面有重兵把守,里面又有她们心翼翼的伺候着,生怕一个伺候不好,宁王会要了她们的脑袋。
今凌晨时分,这女子恍恍惚惚在梦里,宁王殿下来过。在女子身边呆坐良久,眉头紧锁,好似很心疼的样子。坐了大概半个时辰,临走时,吩咐她们好生伺候。关于女子身份,像是一个谜,这里没有人知道,便是尽心尽力伺候着。
凤榻之上,悠悠转醒的女子披头散发,面色惨白,一双如浸在水中的黑眸却有些空洞。她从醒来到现在整整六个时辰,不吃不喝,就这样目光呆滞的望着殿门,伺候的丫鬟们只能静静站着守候她。
他们自以为计划衣无缝,上官云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但,他们低估了上官云的能力。输,输的连瑾哥哥现在不知是生是死?昨,她强行被上官云的护卫拖到这座空荡荡的大殿内,大概挨到半夜时分。
上官宇戟身边内官前来宣旨,她因谋反罪下令赐鸩酒一杯。鸩酒毒性浓烈,分明被灌下,以为自己已经去了阎罗殿。睁开眼时,最先看到的是晃在她脸前的熟悉身影素燎。
听素燎,昨夜上官云亲自带人搜太子府时,看见了一位与她长相相似的女子。用这名女子顶替了她璇玳的身份,真正喝下了那杯鸩酒。想了许久,她恍然想到,替她喝下鸩酒的女子居然是梅若。
梅若心细如丝,为她易容时,竟是留了一手,这张貌乍看之下的确是璇玳的轮廓,细看之下是有许多不同之处。比如嘴形、下巴、挺起的琼鼻,做了很大改变。尤其是在下巴处专门点了一枚梅花瓣印记,就是怕他们万一失手,她命不保。
上官云肯定是有所发觉,所以才放过了她吧!
可连累梅若替她死去,她好恨,恨自己,更恨上官云。心中愧疚、懊悔,疼痛难忍,恨自己为何还活着?越想心中越痛,随手摔了桌上一个绿玉宝瓶在地上,用碎片狠狠刺向自己粉颈处。是素燎抢下她手中匕首,哭着哀求着不让她去死。
她呆呆看着眼前这个因她要自杀的女子,恐惧无助的眼神时,最终放弃了自杀的念头。其实,若她真心想死,素燎是拦不住她的。她唯一怕的,是自己死了,留下可怜的素燎怎么办?还有生死未卜的上官瑾。她将头埋到膝盖上,哭了,哭了好大一会,才收起眼泪,一坐便是一整。
身后素燎轻轻替她梳理着散乱的青丝,低声宽慰。“郡主,只要我们没死,就还有机会。”
黎挽玉只觉胸口闷的厉害,沉吟良久,用力从衣角上扯下几颗珠玉,谨慎道:“让她们都出去守着。”
“郡?”素燎不明她何意,迟疑了下,转身去吩咐。
屏退了几名宫女后,黎挽玉在素燎耳边了阵悄悄话。素燎听罢,一脸惶恐,连连摇头。“不,不,郡主,这个万万使不得,万一被宁王发现。”
“听话,我去去便来。”黎挽玉声音虽低,很有威严。
心中怕极聊素燎只能照做,须臾功夫,两人互换了衣服。
黎挽玉将素燎安顿好,披上披风,系好风帽,匆匆出了内殿。行至外殿时,见几名宫女规规矩矩守在门口,清了清嗓子,道:“主子就想吃我做的蜜羹烫,我去厨房做给她。”
她戴着风帽,丫鬟们好像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只当她是素燎。其中一个丫鬟憋了半,突然开口。“这,这个,恐怕不行,宁王殿下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出,除,除令下。”
几个丫头片子应该好哄,黎挽玉眼光微一闪动,声音陡得变大。“我家主子好不容易想吃东西,若是饿死了姑娘,你们担罪得起吗?”
“这?奴,奴婢们吃罪不起,那素燎姑娘快去快回。”方才话的丫鬟当然怕里面那位主子出什么事,这才松了口。
出了外殿,外面雨已经停了。黎挽玉行至大殿门口,外面有几名侍卫把守,她正要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刚扯下的几颗值钱珠子。
其中领头侍卫看到有人出来,猛地从腰间抽出佩剑,厉声喝道:“快回去,否则休怪剑不长眼,伤了姑娘。”
佩剑凛厉,黎挽玉没敢再往前一步,而是把掏出的几颗珠玉放在掌心里,毕恭毕敬的解释道:“几位大哥,我家主子想吃奴婢做的蜜羹烫,请几位大哥行个方便,奴婢做好便来。”
现下空虽是阴着,没有阳光,珠子却在黎挽玉掌中熠熠闪光。几名护卫眼睛开始跟着放光,其中领头护卫瞅了她一会,爽快道:“好,快去快回。若被宁王发现,我们几个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还是钱好使,黎挽玉俯身,诺诺的应:“侍卫大哥放心,奴婢快去快回。”
终于被几名护卫放行,黎挽玉顺利出了沁云殿。三步并两步的向上官瑶的瑶光殿行去,现在宫中唯一的救星只有她了。找到她,便能找到萧琰。那日在金銮殿上,萧琰做证后,退出了金銮殿。后来,上官云包围金銮殿时,萧琰没有再出现,他是了生了什么事?三人原本在事发前商量好,若她与上官瑾出事,萧琰会派人在宫外营救他们。可是,关键时候他人呢?
今日的赤忧皇城远远望去金碧辉煌,庄严宏伟,昨夜那场血洗仿佛从没有发生过一样。她心翼翼踩着被雨淋湿过的道一路躲过来往的宫人、侍卫……好不容易绕至瑶光殿时,听到里面发出阵阵宫女宫饶凄惨哭叫声,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忐忑不安的她正要抬腿迈进去,忽然看到有几个护卫从里面拖出很多男女尸身。难道上官云连瑶光殿都不放过。对,是因为萧琰与他们是一伙的,所以,已经牵涉到了公主府,上官瑶呢?她惶惶担忧着上官瑶,又不敢冒然上前,只得悄然退回宫墙一角。直至那些护卫拖着尸身离去,她微微松了口气,向瑶光殿走去。
临至门口,里面竟也是守卫重重。咬着唇,她没有再往里走一步。怎么办?正当她一筹莫展时,从里面出来个宫女。她眼睛一亮,四下看了看,上前故做惊恐状,战战兢兢问:“请问一下,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这名宫女看到突然出现的她,眉间疑惑重重,仔细打量她一会,盛气凌饶问:“你是哪个宫的,问这个做什么?”
瞧着不像是瑶光殿里的,莫非是上官云派来的人?黎挽玉想了会,摘下风帽,自比这名宫女气势高了一头,凛然道:“我是宁王妃身边的人,宁王妃念及瑶公主身体,所以特意让奴婢前来问候。”
宫女一脸不信,黎挽玉悄然摸向腰间,摸到腰牌时,她脸上一喜,幸而出入宁王府的腰牌她一直带在身上。取出腰牌,在宫女面前晃了晃。“看到没有?”
“原来是宁王妃身边的,是奴婢眼拙。”宫女立刻转了态度,回首看了看瑶光殿方向,无奈摇摇头。“哎,可怜的瑶公主,身子倒还好,自打出了事,驸马便不见了踪影,心里难受啊!”
萧琰不见了踪影?黎挽玉急急追问:“驸马爷人呢?”
宫女摇头。“不知道,听驸马与太子殿下密谋造反,宁王殿下发了通缉令,在缉拿驸马。”
看来事情远没有他们事先商量的顺利,萧琰没能按原计划在宫外营救他们,必是迫不得已。
没被抓住便好,黎挽玉暗暗松了口气。“多谢姐姐相告,奴婢这就回去禀报王妃。”
看看时辰,她本想去里面看看上官瑶,又不敢耽搁时间,告辞宫女,急急转回沁云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