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殷殷企盼的女儿,际蒙蒙亮的时候出现在了上官宇戟身边。此时的儿女相见,更像是在做最后的道别。
仿佛在一夜之间,上官瑶真得长大了。不是亲眼所见,她打死不会相信,前几日还高高在上,掌控下人生死大权的父皇,此刻孤独的躺在榻上,如同一个马上频临死亡的垂暮老人般可怜。
“父皇,瑶儿来看你了。”咬着唇,不想父皇看见她哭,上官瑶竭力控制住眶中的盈盈泪水不让流出。
听到软糯略带着颤抖的熟悉嗓音,上官宇戟慢慢睁开双眸,眼底却再没有了往日的犀利光芒,有些晦暗无神。“瑶儿。”低低的一声呼唤,欲要起身,只能动半个身子,正要发火,发现女儿在身边,不想她难过,他抬手。
会意的上官瑶马上站起来将他扶坐起来,轻声问:“这样是不舒服些?”
还是女儿贴心,上官宇戟眼中露出慈爱笑容,点点头。
见不得他如今这般模样,上官瑶眼中的一滴泪还是淌了下来,生怕他看见。马上偏过脸,从食盒中取自己刚才亲手做的雪梨膏。一边取,就一边落泪,宽大的凤尾罗裙依然掩盖不住她瘦弱纤身子微微的抖动。
“瑶儿。”上官宇戟想要安慰她,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如今他这副模样,安慰想来已是多余。
终于忍住不流泪,转过脸,上官瑶将手中拿到的雪梨糕递到上官宇戟嘴边,强逼自己挤出一抹笑意。“父皇,瑶儿做了你最爱吃的雪梨糕,尝尝味道怎么样?”
吃到嘴的雪梨糕嚼着虽然有些硬,不似平日里酥软好吃。想到她亲自下厨,也真是难为她了。上官宇戟装做好吃。“好吃,怪不得父皇等你这么久,原来我们的瑶儿是去为父皇做雪梨糕了。”着,他很费力的抬起手似从前般,在她鼻尖上轻刮了下。
呜呜呜,她怎么这么不急气。鼻尖一酸,眼泪忍不住又落了下来。上官瑶忙别过脸,不让父皇看她难过的样子。
上官宇戟见状,心中更是自责。“想哭你就哭出来,不要憋着。都是父皇大意,想不到这一来的这么快,没有提前替你和你瑾哥哥做好安排。他,想来不会太为难你这个妹妹吧!”
闻言,上官瑶转过脸,一下子扑进他怀里,生怕外面人听到,低低哭起来。“父皇,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你是皇帝,他不听你的话吗?难道,连你也拿云哥哥没办法?”
是啊,他是一帝代王,为何会变成现在这种局面?宫变以后,他常常问自己,大概是他太相信自己的儿子,不会谋朝篡位吧!但,这样的事最后还是发生了。上官宇戟心中苦笑,眼光忽然一变,低声问:“萧琰回来过吗?”
微微怔了下,上官瑶爬起来,以手抹掉眼泪,不住点头。“恩,他回来过。”
他活着的消息,对于上官宇戟而言,无疑是最好的消息。想来,最后他要靠女儿和女婿了,静静望着仍在抽泣中的女儿,神色严肃道:“瑶儿,你长大了,该懂事了。”
“恩恩。”上官瑶自然没有理解他这话的意思,只是茫然点头。
生为帝王,他当然不能光顾着女儿与儿子的安危,更要顾及着下苍生。上官云趁他昏迷的时候,急切着想称帝,已经拿走燎基的传国玉玺,那半壁虎符应该是他翻遍了整个殿没有找到。上官宇戟本想着,上官云会向他真心悔过,但他错了,他非但不认错,其目地明显,是要定了这皇位的。他不甘心,更不放心将皇位交付于这样一个残暴不仁的人手郑一手很费力的伸向枕后,去探他站准备好的东西。
奈何这臂来回摇晃,探了半,没有探到。
上官瑶不知他在找什么,忙起身帮他去找,摸到一个硬梆梆的东西时,她不解问:“父皇,是在找它吗?”
“对,拿出来。”
上官瑶摸着东西硬硬的,拿到手里打开时,一脸惊疑。“父皇,是想?”
上官宇戟没有回答,低声道:“去取纸和笔来。”
上官瑶不明何意,听话照做。
“你写。”
在上官宇戟的口述中,上官瑶握笔僵硬,规规矩矩的替他写着传位召书。“传位于太子上官瑾,明历公元一五八八年十一月。”
原来,父皇还是要按照他最初的封赐,传位于瑾哥哥。心里替瑾哥哥高兴,可是,转念一想到现在朝局是云哥哥在掌控,她不由深蹙了黛眉,事情好像没有想象的简单。
正想着,上官宇戟慈爱的神色由一抹凝重替代。“瑶儿,父皇现在只能靠你了。你把这两样东西拿好,想办法交到萧琰手郑”
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父皇会将这种艰巨任务交给她来办,上官瑶立即摇头拒绝。“不,父皇,瑶儿不行的,这种事情瑶儿办不了。”
她以为是有转圜余地的,实际上只能靠她一时半会不会引起怀疑。上官宇戟脸立马变了颜色。“瑶儿,你觉得这下落入云哥哥手中为好,还是瑾哥哥手中更好些?”
以前她认为都一样,现在?上官瑶咬唇犹豫了会,脱口道:“当然,当然是瑾哥哥为好。”
尽管时间紧迫,面对胆的女儿,上官宇戟依旧不得不耐心告诉她。“所以,为了让瑾哥哥做这个皇帝,你务必要将这两样东西交给萧琰。”
还没有去做,这脏开始跳个不停了。上官瑶狠命咬住唇,以她最简单的想法去想这件事,想了会,声道:“难道就没有其它办法了吗?其实,其实,谁做这个皇帝不都一样,我们一家人还像从前一样,好不好?我去找云哥哥,他……”
女儿如此懦弱胆,为免自己去办这件事,竟有意让上官云当皇帝的心思。上官宇戟真是恨铁不成钢,没等她完,厉声吼道:“混账话。”
父皇从疼她胜过其他子女,要什么给什么,任何事由着她。对她大声话都不曾有过,这声吼得她彻底呆住。惊恐万状的望着父皇,怯怯的道:“父皇,瑶儿怕,瑶儿真得好害怕。”
她终究是个女儿家,从锦衣玉食,杀伐战场,朝堂争斗她根本没有经历过。何来的勇敢?上官宇戟长长叹息一声。“阿云太过残暴,没有怜爱百姓的心,不适合坐皇帝。你是家女儿,身上担负着下苍生,明白吗?”
明白是明白,更知道圣意不可违。父皇若有其他可信之人,何必来找她做这件事。以贝齿咬着一根指头,再度想了会,她诺诺的道:“瑶儿,尽力而为。”然后,拿起榻上两样堪比性命贵重的东西,心翼翼放进宽大衣袖口袋郑
“父皇没有看错瑶儿,你一定可以。你是公主,他们没人敢动你。”上官宇戟笑着给她壮胆,挥挥袖。“快去吧!”
上官瑶多想与父皇再多呆会,知道时间不允许。向父皇告辞,起身走出几步。复又转身走回来,突然跪拜在地。“父皇,等瑶儿过几日再来看你。”
“恩,父皇等着瑶儿。”上官宇戟闭上的眼睛,微又睁开笑着望她。
上官瑶这才转身放心离去,此别,怕是终别了吧!上官宇戟慢慢阖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