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已经走上魔道的人,她要怎么样才能劝上官云迷途知返?答应了毓太后的,必然要试试。
柔黄的灯光洒在上官云俊秀的容颜上,更觉他柔和温雅,黎婉玉静静凝视了良久,终于道:“皇上,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上官云半倚在榻上,一副闲适优雅姿态,往嘴里塞了颗新进的酸梅,懒懒问:“阿璃有什么话,就说吧!”
此时的他斯文的竟让她有些恍惚,如果他没有去伤害她,没有夺她归柔元麓珠,他与她现在应该是很幸福般配的一对吧!黎婉玉的心忽然重重疼了下,将手中捏起的酸梅递给他,说的很小心翼翼。“皇上总是睡不着觉,是不是因为听闻百姓疾苦,民生怒怨?还有哪些纷纷揭竿而起的反民?”
上官云神色微变,黑眸很专注的望向她。“还是阿璃了解朕,哪阿璃说说,朕该怎么做?”
她只说了一半原因,还有另一半原因,一个杀人如麻的恶魔,纵然是会经常被恶魔扰心,夜夜不得安睡也是罪有应得的吧!黎婉玉看着他的目光是冷的,语气却是很轻很柔。“皇上可以改变下治国方法,试着以心服民,以德服民。”
“这么说,朕不是个好皇帝了?”上官云挑眉,脸色倏变。
黎婉玉心头微沉,温声道:“阿璃不知,只是听闻。”
上官云瞧见她低垂了眉目,似是怕他。他轻声一笑,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处。“阿璃希望朕是什么样的,朕就做个什么样的皇帝,可否?”
“得民心,得天下。”黎婉玉简单道出六字。
上官云怔了怔,好像这几个字太于他而言,有些久远。眼底微微闪出一丝光亮,像是刻意不愿再提及这个问题般,紧紧抓着她的手。“朕困了,先睡会。”
望向窗外,殿前梧桐树在风中摇曳片片树叶飘落在半空中,飘飘渺渺的,竟不知要飘向何方?现在的上官云就如同片片树叶一般,浑然不知自己心中的方向。他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时,其实发现并没有他想象的好,反而是徒添了更多烦恼一般。看着他渐渐睡熟,黎婉玉慢慢从他手中抽手出来。
这一觉,他睡到暮沉时分才离开。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反正她也是尽心尽力了。
第二日,毓太后就借着自己上了岁数,孤独寂寞,将袁菲儿从掖庭接了出来。而她,对上官云的相劝,好像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他因与紫桑国战势,再没有来过,她也没有再去找过他。日子表面上过得相对清静安宁,内心里却是无法宁定的。手中玩弄着一枚铜币,黎婉玉一遍又一遍的将其置于桌上,猜着正反,如此反复了很多遍……
终于,还是等到了她要等到的人。
窗外,一缕轻柔的月光如轻纱般,垂落在大殿内。
有轻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驻在帘外。“主子,韩御医来为您把脉来了,是否请他进来?”
回禀的是素燎,于芙蓉账中似睡非睡的黎婉玉,眸光微微亮了亮。“让他进来吧!”
“诺!”随着这一声远去,不大会,又有脚步声传来,透过帘幔,瞧见一个陌生男子走了进来。
“微臣,韩光见过昭仪娘娘。”来人向她躬身行礼,只瞧见其身子健硕,脸形偏瘦,眉宇间竟透着几丝严厉。
今晚他冒险来找她,想必除了她送去的那信封以外,定是知道了其义女出掖庭的消息。在不知道他是抱着什么态度的情况下,黎婉玉只能暂时端坐于帘内,泰然道:“免礼,韩大人。”
韩光依旧是弓着身,竟屈膝下跪,朝着她重重叩了三个响头。“多谢昭仪娘娘搭救菲儿,韩光没齿难忘,这辈子做牛做马也定报答娘娘救命之恩。”
原来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听他言词肯切。黎婉玉心中有了底,掀帘走出,上前亲自扶他起身。“韩大人,起来说话。”她又转头吩咐。“素燎,上茶。”
韩光却是退后几步,冷冷打量着眼前这位容貌绝色的年轻女子,此番惊艳长相,难道不是祸国妖孽吗?怎么也与她信中所说的联系不到一起去,不觉言语里含了讽刺之意。“茶,老夫看,就不必喝了,有什么话娘娘直说。”
黎婉玉微微一笑,不管他自己入座,有素燎端了茶过来。她端起,以茶盖缓缓拨着茶叶,轻啜了口,道:“韩大人,想必我的信你已经收到了?”
韩光看着她动作,依然是一副信不过她的态度。“是,信已收到。但我与娘娘素昧平生,何以信得娘娘?”
“你若不信我,今晚为何要来?难道,你只是为了感谢我,救了你的义女?”黎婉玉起身,缓步来到他身边。
韩光面色凝肃。“娘娘救我的义女,其实,不是只为了让我感恩于你吧?”
“自然,现在昏君暴政,百姓们食不裹腹,外有志气人士揭竿讨伐,内有诸多臣子心中不甘,却也是私下敢言,不敢做出任何行动。韩大人身为朝廷命官,百姓的仰仗,不应该为民造福吗?韩大人认为我此举是对于错?还是说我另有其它什么目地?”黎婉玉冷冷逼视他。
她话音刚落,只见韩光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自觉惭愧。停顿了半晌,坦然道:“娘娘所言不假,为民之心令老夫敬佩。只是我们也皆是有心无力,太子上官瑾又远在皇陵,就凭我们一己之力,如何拯救苍生,如何拯救百姓,不是空口说白话吗?”
黎挽玉眸光一凛。“要看我们如何救,听说朝中许多重臣都是韩大人一手提拔上来的?”
韩光微微一震,自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依然不服她。“娘娘的意思老夫明白,只是有几位早已与老夫划清了界线,怕是……”
黎婉玉怎看不出来,故意激他,语声讥讽。“看来韩大人是心中空有报负,却也只是想想而已,从未付诸与实际行动,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大义为国?”
韩光面上大窘,赶紧道:“娘娘此话差意,老夫也想为百姓做些实事,不只是想想。”
都是说空话的,谁不会。黎婉玉瞟了他一眼,却是微笑。“听说督统的龚远也是个情深义重的人,对韩大人您,颇为敬重,何不一试?”
她好像对他身边能够用的上的人,都经过了一番细查,几乎是了如指掌,看来不简单。韩光微眯起了眼,重新审视着她,眼中难得流露出一丝钦佩。“娘娘要老夫当说客?”
黎挽玉正色道:“是,韩大人虽是个小小县尹,但相信威信依在,有劳韩大人去当说客了。”
如此重任,韩光有些不敢担,转念想到国将不国,民生疾苦……其实,他差点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这位璃昭仪,表面上是救了他义女,实际上等于将袁菲儿当成了一颗牵绊住了他的棋子。他竟也没怒,反之对她肃然起敬。“老夫定当竭尽全力。”
黎挽玉心头一松,向他垂目抱拳,真挚诚恳的道:“我在此替天下的百姓,替太子殿下,谢过大人。”
韩光见她此举,满心震动,心中决绝道:“老夫定不负娘娘所望,先行告退!”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黎婉玉抚胸宛叹,手心里早已渗出密密汗珠。她不怕吗?怕,怕也的装着。她怕自己此番说服不了他,反倒让他泄了秘,前功尽弃。上官云再爱她,也不会纵容着她在他眼皮子底下替上官瑾谋划吧!而她成功说服了他,心中笃定,韩光定会私下秘密为上官瑾扩展势力。
饶是她做的再谨慎,还是让这里的内鬼发现了什么?万幸的是,怜月是在韩光来之前,鬼鬼祟祟的出去。那么,与韩光的见面,她便不用过多担心。
该担心的是呆在冷宫里的冯映月,据跟踪怜月的萧琰说,怜月去的地方正是冷宫。这样看来,怜月应该是冯映月的人,而非上官云的。
想来这冯映月藏得可够深,连她差点被蒙了过去,她救袁菲儿出掖庭一事,很快便到了上官云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