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回春的季节，整个世界洋溢着温暖的气息。这座小山城在晨雾中缓缓地睁开眼，随着太阳的第一束阳光射过云层，整个世界开始跳跃起来。流水潺潺，在阳光下宛如颗颗碎钻，与光合一，光影重叠，透亮得耀眼。

早起的苗族姑娘们穿着鲜艳的服装，身上带着的银饰随着步子摆动，叮叮当当好不热闹。姑娘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遇到扛着锄头下田的小伙子，害羞地红着脸，小跑着走开。在竹屋集落的对面，隔着河的那边，是一层一层往上叠的梯田。春来之时，整片梯田像是披了一件绿色的外衣，在朝阳的亲吻之下显得翠绿欲滴。

树林丛中，白影飘飘，二十岁出头的男子正舞着剑，一招平地飞起，他双脚往地一蹬，如轻燕般划过天际。还在空中的他突然变换招式，双膝弯曲，右剑挥出，一根树枝丫齐整整地被切下。他在空中往后腾翻了一圈，双脚踢在树干，树叶刷刷掉下。他身若游龙轻轻落下，将剑收回，用袖角拭掉额上的汗珠。

林中走出一个容貌温婉的女子，笑脸盈盈，两根长辫垂到胸前。她双肩背着一个背篓，里面装了许多草药。声音如婉转的百灵鸟，“恭喜沈大哥，这招式练得越来越纯熟了，爹爹知道的话，会很开心的。

沈无尘笑了笑，并不接话。他走在前头，谭芸跟在身后。鸟儿叽叽喳喳，在树林中飞来飞去，一声清脆的鸟啼声响彻了整片树林。谭芸也来了兴致，朱唇轻启，唱道：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走到沈府，门口停了一辆马车，沈无尘不在意地走了进去。谭芸走进大门，径直拐进了右偏厅。

仆人一见沈无尘，忙上前道：“少爷，老爷在前堂等你。”沈无尘来到走到堂上，见他父亲坐在首席，看着桌上的一封信发呆。

沈无尘唤了一声：“爹”，沈老爷回过神来，将信递给沈无尘，沈无尘快速看了几眼合上信，一言不发。

沈老爷站起来绕着沈无尘走了几步，缓缓说道，“信上说，大事半年之内可以谋也。望上京共商讨。尘儿，你觉得如何？”

“爹，依孩儿之见，这位大人既然特意来信让我们上京，肯定是要有动静。我倒觉得不如上京一趟，打探下虚实如何？”

沈老爷捋了捋胡须，一脸忧色，“不妥，此信真假难说，也许是朝廷的爪牙使的诱捕之计，我们若自投罗网，岂不是正着他们的套？只是若守株待兔，也不知何时才能完成这大事。”

“爹，我们等了那么多年，是时候该主动出击了，要不让孩儿上京一趟？”

沈老爷摇摇头，“不可，京城状况如何，我们毫不了解，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沈无尘转过身来，正色道：“爹爹不用担心，孩儿自有主意。他们不识得孩儿，我只要隐藏好身份就能瞒天过海。”

沈老爷见沈无尘心意已决，眼下也并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应允，“你带几个身手好的人去，万一遇着危险，也好有帮手。”

“千万不可，身边随从太多只怕会引人注意，我和师父两人去一趟就行。”

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阵叮叮当当的首饰声，沈无尘和沈老爷顺着声音看过去，脸上表情不禁一变。

一位穿着华丽的苗族服饰的姑娘笑嘻嘻地看着两人。她五官小巧，漆黑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悠着，煞是可爱，说道：“表哥，我也要去。”

沈老爷瞪着眼睛喝道：“胡闹，这是去玩儿吗？”那女孩撒娇地抱住沈无尘的手臂摇晃道：“表哥，你带我去嘛。”

沈无尘冷语道：“筝妹，你别胡闹。”石筝一听，刚才的笑容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嘟着嘴，生气地将头扭到一旁，威胁道：“不带我去，我去给姑妈说。”沈无尘和沈老爷并不答话，冷着脸。

石筝自感无趣，哼了一声跑进后堂。没过多久，又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银饰声。

沈老爷叹了口气，垂着头拍了拍沈无尘的肩膀，苦笑道：“要不你带上筝儿？”沈无尘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沈夫人板着脸走进来，一言不发往堂上一坐，石筝侧立在一旁假装抹着眼泪。她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平和地说道：“尘儿，你这趟出门可是要办什么大事？”

沈无尘往前几步恭敬地做了一个揖道：“二娘，爹吩咐我这次押一批货上京，路途遥远，途中难免颠簸，只怕会亏待筝妹。”

沈夫人点点头，转向石筝道：“筝儿，你表哥是去办正事，不是游山玩水，你别跟着添乱。”

石筝岂会罢休，眼泪汪汪地依偎到沈夫人跟前，撒娇道：“姑妈，筝儿从未上过京城，难得有这个机会。我保证我会乖乖地听表哥的话，你让我去好不好？”她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抿着小嘴，可怜巴巴地看着沈夫人。

沈夫人心软了，对沈无尘问道：“尘儿，你看方便吗？她若淘气，不用顾惜我的情面，狠狠教训就好。”沈无尘木然地点点头。

石筝一见沈无尘答应，高兴地跳了起来。她用力亲了亲沈夫人。沈无尘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筝妹，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石筝大声说道：“好，我现在就去收拾，明天见。”说完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沈老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天夜里，吃完晚饭，沈老爷将沈无尘拉到书房，再三检查门窗后，坐到沈无尘身旁压低声音道：“尘儿，你此次出门在外万事以安全为重，有事要及时来信”。

接着他从暗格中拿出一个小包裹，递给沈无尘，附在他耳边说道：“这个包裹里有一个小印章，凭这章可以在各处的钱庄提钱。”他抬头看了眼四周，附在沈无尘的耳边，将声音压得更低嘱咐了几句，沈无尘神色凝重，频频点头。

第二日清晨，沈石两家的主人们驱着车送四人到寨口。临行之前，沈老爷紧紧握着沈无尘的手。另一旁，石筝父母和沈夫人和石筝再三交待着。

谭芸和她父亲谭冬阳有些落寞地站在一旁。然而，一想到这一路上可以和沈无尘朝夕相对，她的心情变得无比欢快。她偷偷地打量着沈无尘，他高大的身躯站在人群中，显得那么耀眼，一双细长的眼中，总是带着一丝淡淡的冷漠，让人多少觉得有些距离感。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本是一张英俊秀美的脸，却很少能看到笑容。想到这，谭芸的心里微微一酸，她知道沈无尘，从小背负了太多，以致对任何事情都很冷静，不知不觉中神情亦变得如此。

她收回视线，又偷偷转向石筝。这个寨主家的女儿，从小被娇宠惯了，这一路上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她忍不住有些担心。石筝感受到了谭芸投过来的视线，她转过脸来，不屑地瞪了一眼谭芸，便奔向沈无尘，撒娇说道：“表哥，我们快点赶路吧。”

沈无尘指着停在一旁的马车说道：“筝妹，你和芸妹一起坐马车。”石筝一听，跳起来抗议道：“我才不愿意和她坐一起，表哥，我要骑马，和你一起。”谭冬阳见自己的女儿被诋毁，欲走上前去理论。谭芸赶紧拉住他的胳膊，低声说道：“爹爹，不可。石寨主他们都在跟前，万一争论起来，少不了让沈老爷和沈大哥为难。”谭冬阳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将怒气生生地吞进肚子里。

沈无尘听到这话，眉头微微一皱，他指着不远处的一匹白马说道：“既然如此，你骑那匹马，芸妹和师傅坐马车。你赶紧上马罢，现在出发。”

石筝识趣地跃上马，四人坐定后，举手向家人挥别，踏上了去京城的路程。

天空中的云层越来越厚，太阳将大半个身子隐藏着，懒懒的余晖将这几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