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上来,见求知和求歌两人气度不凡,猜想是官宦人家子弟,而且面生,极尽殷勤道:“两位爷,可是第一次来咱们沁香园?咱们这里的曲儿啊,姑娘啊,可是别的地方比不上的。”
求歌笑着赞同,摇摇手中的扇子道:“请问兰馨姑娘在吗?”
“哎呀,这位爷,果然是慧眼啊,兰馨可是沁香园的头牌呢,只是不凑巧,已经有其他客人先要了兰馨,要不先叫芙蓉来陪陪两位爷?”
“不知这位芙蓉姑娘擅长什么?”
“吹拉弹唱,无一不会。”老鸨拍着胸脯说道。
老鸨见求歌点头,喜道:“芙蓉,来,好好伺候两位爷,上楼”。一位全身红粉色的女子摇曳生姿地走过来,走到求知和求歌中间,一手挽着一人,往楼上走去。
求歌瞥一眼求知,只见他面上露出嫌弃的颜色。她心里暗自发笑,心想到这呆子般的二哥,从不近女色,今日被人如此亲昵对待,他此时心里应该是嫌恶到了极点。“芙蓉姑娘,你走前边带路,我和我大哥有几句话要说。”
那名叫芙蓉的女子,虽说长相极其普通,也算是七窍玲珑心,听出了求歌话中有话,掩嘴低笑几声遮掩住尴尬,连连应承:“好好,我在云深间等二位公子。”
见芙蓉走远后,求知不耐烦地掸掸她刚才触摸过的地方。求歌忍住笑,“二哥,你既然不喜欢这种烟花之地,为什么今天却主动要来这沁香园?”
“我只是不喜这种庸脂俗粉罢了。”求知一脸傲娇,他眼睛一斜,“话说你来这种地方倒是轻车熟路的,奇了怪,莫非你经常来?”求歌趁他后半句话没说完,赶紧闪身往前走。
上楼后,求歌走在前,前面的房间中突然被推出一个高大的男子。那男子脚一出房间门,门啪地一声关上。那男子在门口喊道:“兰馨,你听我说,你不要这么绝情好不好?”
求歌和求知停住脚步,两人心领神会看着眼前一幕。
话音刚落,兰馨又将门打开,“绝情?你亲眼所见我被你夫人当街羞辱,却不肯出来帮我说一句话,现在你过来说让我理解你,我倒想问问,你能理解我的那种屈辱吗?”
那男子说不出一句话来,过了半响,默默地道:“对不起。兰馨,我懦弱我无能,但我对你是真心的。这样好不好?我们一起远走高飞,离开这里。”
兰馨冷笑几声,好像看透了那男子一般,直言不讳,“你舍得荣华富贵,你舍得和我一起吃苦?万家只手遮天,你我能逃到哪里?再说,我可不愿和你一起过苦日子。”
“兰馨,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对你是真心的,等你气消了,我再来找你。”那男子转过身,看到求歌和求知,顿了几秒,兰馨走出来,见是求歌,“李公子,你怎么来了?”
求歌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好像出现的不是时候,呃,我和大哥要去云深间听芙蓉姑娘唱曲儿,路过,路过。”
兰馨低头迅速抹掉眼泪,含羞笑道,“那怎么成?你是我的大恩人,怎么好意思让别人招待你。”
她往里走几步,唤道:“小蔓,你去云深间给芙蓉姐姐说一声,这两位客人是我熟人,今天我来招待。”她走到两人面前,右手做了请的姿势,“里面坐。”
梳洗后的兰馨和白日见到时判若两人。容貌清秀,皮肤白皙,楚楚可怜的神态,着实容易让男人动心。
求歌不再客气,大步走入兰馨的房间。房内布置得十分精致,一进房门,袅袅熏香吸入鼻孔,沁人心脾。右边是待客之所,一张铁锈漆的圆桌上摆了几个精致的白玉杯,窗台下是一张矮木几,上面有插着几束新鲜的百合和光泽亮丽的瓷瓶。对着圆桌靠墙处,摆放了一张琴,墙上挂着琵琶。
兰馨倒好酒,纤纤细手姿势好看地三人面前各放一杯。她端起酒杯,“李公子,薄酒一杯,不成敬意。”
求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正欲开口询问兰馨与万府女婿之事时,小蔓端了几碟小食上来。
兰馨低着头,流露出苦楚,“李公子,你是要问我与那男子的事?我知道,在你们看来,像我这种青楼女子天生就是贱命。”
求知忙辩解道:“兰馨姑娘,你不要这样想才好,我们没有这样的意思。”
兰馨勉强笑了笑,“没关系,我心里明白。其实,哪个女子愿意自生活在这种被社会所不齿的地方,一天天卖笑,被人在背后唾骂。只是命不由己。我还在襁褓中时,是王妈妈将我从街角捡回来。我长大于这烟花之地,看见过多少个痴情女子,她们曾多么渴望能遇到一个真心对待的人,将她们从生活的泥沼中挽救。她们单纯善良,然而,她们无一例外被那些负心男子玩弄,抛弃。我以为我不会,我以为以我的容貌和才智,可以实现自己的夙愿。就在今天,当我被万家的仆人踩在脚底,而那个我心心念念的男人躲在暗处,默然地看着。我明白了,不是我不好,是命运根本没有什么公平可言。”兰馨泪水盈满眼眶,欲落不落,我见犹怜的样子,让求歌和求知心里微微一颤。
“罢了罢了,这些事情说来不过是徒增烦恼,今朝有酒今朝醉”,兰馨眼波一动,那满眶的泪水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她起身,往后碎步几步,从墙上摘下琵琶,“难得今日有缘和二位公子相识,容奴家弹奏一曲,纯当助助雅兴。”
求歌二人微微颔首,饶有兴致地看着。
兰馨手指轻轻拨弦,琵琶发出铮的一声清脆之音。她眉眼低垂,手一阵划拨后转轴拨弦先定调。她信手快拨,时而急促,时而缓慢,急促之时犹如万马奔腾。高低之音不露痕迹转换,曲调一变,如泣如诉,又似春江水暖的潺潺流水。正当听者全身心沉浸在美好幽长的景色中时,大弦嘈嘈之声顿起,像是铁马踏破地面,锦帛瞬间撕裂之声,听者之心也跟着音调澎湃紧张起来,几个节拍之后,她当心一画,慢慢收紧,曲终却余味留存。
求歌二人不禁鼓掌喝彩,兰馨低头羞涩,起身盈盈微拜,将琵琶重新挂回墙上。
几杯酒下肚后,求歌的脸颊有些绯红,她摸摸滚烫的脸和额头,心想再喝下去,非醉不可。
“兰馨姑娘,明日还要早起出发,今日就到此为止,你好好珍重,有缘再见。”三人相互辞别后,求歌二人回到翠陇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