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静熹还沉思在时朗那句犯了她父亲忌讳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话里,就猝不及防被点名批评,心里挺不忿的,望月静熹一向对望月照城的话阳奉阴违,只要不弄出她自己解决不了的大事出来,她对望月照城的话铁定会阳奉阴违。
所以,她不可能跟丰绅端节断了联系,反而觉得要跟丰绅端节走得更近一点,好气一气自以为是的外相大人,她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可也没耽误她装出一副聆听外相大人教育的样子,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其实,她还很想问一句,谁是谁的敌人?谁和谁又是朋友?不过,看外相大人的脸色,她要是敢这么问,肯定会没好果子吃,她只得把话揣回肚子里了,又当上了不带脑子的围观群众,这种角色她是熟练工,有值得学习的地方,她就听,废话连篇的,她就自己给自己编一出戏出来自娱自乐,相当自在!
月上中天,兰连赫玉这才从长陵渊的书房出来,被夜风一吹,他感觉有些疲惫,也有些厌烦,他以为躲到这座“孤岛”里,就能做个不用勾心斗角的“安保队长”,原来还是自己想太多了,在哪都不可能躲得掉那些令人作呕的不择手段。
就在兰连侍卫长自艾自怜往住处走时,他意外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站在门廊的一侧,手里还提着个袋子,显然是在专门等着他,因为他看见那人朝自己走了过来。
兰连赫玉一看见她,就把刚刚的一地鸡毛丢一边去了,一阵疑惑涌上心头,因为,这个女人自从他让她别送宵夜去值班室之后,每每见到他,就飞快地低头避开他,搞得好像他身上有什么瘟疫似的,令人哭笑不得,可这个时间点又在这等着他是个什么意思呢?他漫步踱了过去!
乐云桐看见他走过来,紧张地捏了捏手中的袋子,男人漫不经心的步调让她没由来地一慌,她只得把头低得死死的,不去看他的脸,上次那件事已经够令人丢人的了,她可不想再在他面前丢人现眼,只想把东西还了好快走!
“有事吗?”兰连赫玉不咸不淡地问道。
乐云桐忙把袋子递过去,垂下眼睫,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毫无起伏,“无功不受禄,请兰连大人收回!”
兰连赫玉低头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袋子,这才看清楚,这是她弟弟让自己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中午跟着殿下跑前跑后,他随便拉住一个内侍,让帮忙把东西拿去给乐云桐,没来得及说清楚是谁给的,想必她以为是自己送给她的,这才等在这里,想把东西还给自己,他眉心轻轻一皱,看来这女人还在记恨前段时间自己警告她的话,他心里莫名有些不悦,心想:至于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地躲着自己吗?
兰连赫玉家世显赫,从小锦衣玉食,加上他本人又不是长子,家中长辈自然偏宠些,没能长成像新雪旻那样的纨绔子弟已经是万幸中的万幸,所以在他顺风顺水的前三十年的生命里,傲慢与霸道已经刻进了他的骨子里,是绝不允许有人忽视自己的存在的!
他背着手,不作声,就一直看着低眉垂眼的乐云桐,直到乐云桐抬眼看向他时,他弯了弯眼角,立刻弯出了两朵桃花,他慢条斯理地说道:“这并不是我送你的,是你弟弟托我交给你的,”他顿了顿,“我还真挺羡慕你的,有个这么好的弟弟,哦,对了,听他说,令堂做的糕点很好吃,他还说邀请我去贵府做客,哪天休假,倒要去拜访一下伯母,尝尝她的手艺,看看你弟弟是不是在吹牛!”
兰连赫玉三言两语把乐云桐说懵了,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袋子,又抬头看了看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的男人,觉得老天就跟开玩笑似的逗她玩,她抿了抿嘴,压了压起伏不断的心绪,问道:“您怎么会见到茂茂的?”
兰连赫玉好脾气地解释道:“今天在皇家学习院碰巧遇上的!”
乐云桐捏紧了手中的袋子,纸袋立时发出“吱吱”的响声,她一激灵,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兰连赫玉的暗示都没听出来,就着急忙慌地告辞,“那谢谢您了,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没完成,就先走!”说完,也不等兰连赫玉再说些什么,飞也似地走了!
兰连赫玉望着几乎落荒而逃的女人,难得一见地笑出了声,也许,她并不是自己想得那样不堪,她或许是出于自己帮了她弟弟而感谢自己的,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跟她共事的这几年,她好像真的就是一个默默在皇居里工作的外来者,做事矜矜业业、一丝不苟,相比于跟她一同进含元殿的香楠意,长孙殿下有些事更偏向于让乐云桐去办理,而不是那个拎不清自己身份的香楠意,看来连殿下都看出哪个更省心了,这么一想,兰连赫玉对乐云桐的印象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甚至觉得她还挺不错,是个知恩图报之人。
第二天,姐妹仨准时到了义卖场,望月静熹帮双胞胎把东西都归置好,又暗中观察了一下对面的明竹有云,可能是家中的长辈打过招呼了,这个明竹有云今天倒是没有作妖,自己守着摊位,发呆,有人过来买东西,也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应该不会再有精力弄出什么幺蛾子出来了。
望月静熹收回目光,对双胞胎说,“我就不在这陪你们了,等一下还要去机场接爷爷、奶奶,下午,你们自己收拾好东西,我过来接你们回家。”
双胞胎自然没有意见,点了点头,这是早餐时,父亲已经说过的,她们也有好长时间没有见爷爷、奶奶了,这次能见到两位老人家都挺高兴的。
望月静熹开车回家,接了凤羽岚,便赶往新南机场。
母女俩在出口处,等了好一会,才等到了姗姗来迟的一对老夫妻,两位老人俱是两鬓斑白,鼻梁上都架着一副眼镜,那推着车的男人七十出头,中等身材,有点瘦弱,纵使岁月侵蚀了他的肉体,可儒雅的气质却沉淀到了周身的每一个细胞里,他的嘴角处缀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好像能把世界上所有的不甘都融化在他的笑容里一样,那老太太穿了件墨绿色的连衣裙,左手小臂上搭了件薄外套,右手拎着手提包包,不紧不慢地跟在丈夫身后,朝她们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