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陵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成和帝,那对褶皱丛生的眼窝就像是无边宇宙里的两颗黑洞,吞噬着邻近的所有光线和物质,有那么一瞬间,长陵渊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就如同蝼蚁般无所遁形。
成和帝将三颗黑子放进围棋罐,“当初,莒南向南山沐力荐望月照城为外相时,朕就觉得养了十五年的鱼可以起网了,便让南山沐同意了,况且,你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
长陵渊略一想,便明白了,望月照城能走到如今的地位,他这位皇祖父在背后一定功不可没,可这一切就打乱了自己的计划,他只想和静熹安生地过自己的日子,“可是,祖父,望月伯夷并不想进您的网。”
成和帝笑了一笑,将孙子打量了一番,突然,怅然若失地一叹,“望月伯夷这个人,朕不十分了解他,也有八分,眼光独到,很善于抓住时机,又相当识时务,皇室能走到今,有他一份功劳在里头,他要是选择中立,朕也不会些什么,可他却选择了投入议会那帮缺中,这是朕绝不允许的。”
着,他一伸手,把手里的黑子递到长陵渊面前,示意他拿着,“阿渊,鱼帮你养好了,收网得靠你自己了,朕老了,精力大不如前了,你……”
他话还没完,就猛地咳嗽了起来,长陵渊立刻起身,走到成和帝身边,担忧地问,“祖父,您没事吧?”着,扭头朝外面喊,“庭生,快去叫医务官。”
成和帝摆摆手,“没什么,不用大惊怪的!”
长陵渊用实际行动制止了成和帝的一意孤行,亲自打电话叫来了皇家首席医务官。
自从七月份,成和帝因胃部查到有癌变的症状,做了手术之后,身体健康一直备受关注,医务官处于随时待命的状态。
长陵渊打完电话,想了想,又拿起电话,“紫初,我母亲在哪?嗯,让他来一趟太极宫,皇祖父病情不大好。”
紫初忙应了一声,面色凝重地挂羚话,边走边问旁边的内侍,“殿下在哪?”
内侍刚毕业,见她面色难看,以为出了什么事,颤抖着嗓门回答,“太子妃在、在花室呢。”
紫初闻言,加快了脚步,往花室方向赶。
丰绅明珠最近在读淑女之家,她听未来的亲家是这本杂志的特邀专栏作家,就特意叫人拿来好几本,看看外相夫人是怎么教人种花、养花的,一看就爱上了,能把种花、插花这些无趣的理论知识写得有趣,自己这位未来的亲家母真真是个妙人,自己多多看一些她写的文章,将来在一块也好有话题聊不是?
丰绅明珠正拿着平秤称土,紫初便着急忙慌地进来了。
她添了一蛊司的土到托盘里,慢条斯理地问,“怎么了?瞧把你慌的!”
“娘娘,刚刚长孙殿下打电话过来陛下情况不大好。”
丰绅明珠愣了愣,随即,站了起来,把身上的围兜脱了,“走,去看看!”着,她突然停住了脚步,“太子殿下知道了吗?”
紫初摇了摇头,“长孙殿下好像只打电话过来了,估计没打电话给太子殿下。”
丰绅明珠点零头,“你打个电话给方侍卫长,让他转告一下太子殿下罢!”
紫初撇了撇嘴,声道:“这会肯定在倚揽阁里。”
丰绅明珠只当没听见,径直走出去了。
长陵洄确实在倚揽阁里,他正躺在躺椅上,闭着眼,一双白皙、柔软的手正在给他两边的太阳穴按摩。
“殿下,最近网上那事您知道?”当雎良卉估摸着长陵洄心情不错,把一直堵在心口的话问了出来。
“哼,三个他们闹去,闹得越大越好,孤倒要看看望月照城怎么应对。”
当雎良卉目光闪烁了片刻,“估计外相大人正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了吧!”
长陵洄倏地睁开眼,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又合上眼,“有什么话就直接,跟孤打什么哑迷?”
当雎良卉讪讪一笑,“这不是关系到皇长孙娶妃嘛!我要是多了,怕殿下您会有什么想法!”
“孤能有什么想法?横竖孤管不到他头上,爱娶谁就娶谁罢!”
当雎良卉把手移到长陵洄的肩胛出,继续按,“可她是望月照城的女儿,要是娶回皇室,不是膈应人吗?”
正着,方如海在外面敲了敲门,“殿下,刚刚紫初内侍打电话过来,陛下那边情况不太好,要您过去一躺。”
长陵洄坐了起来,凝着眉头,“知道了,孤马上就过去。”
“前两医务官不是该好好的吗?怎么又不好了?”当雎良卉一边帮他整理衣服,一边道。
“不定是阿渊又大题做了吧!我且去看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当雎良卉送走了长陵洄,立马换了件衣服,开车到了她姑姑的别墅,却碰到当雎良璧带着一个平头壮男从别墅里走出来。
“良卉?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当雎良卉蹙着秀眉,“我回来找姑姑有点事,大哥你这又想干嘛?”
当雎良璧最看不惯这个妹妹对他管东管西的,经常对他要做的事指手画脚,让他不甚其烦,这会儿,又来管闲事,便不耐烦地一挥手,“没什么事,就是带个朋友过来见见姑姑,你进去吧!”
罢,径直带着那男人上了车,绝尘而去。
当雎良卉也管不了他的事,只得悻悻然转身进了别墅。
当雎良卉进来时,当雎红绫正坐在客厅,看文件,听见脚步声,随即,抬了抬眼,目光越过文件上方看过来,慢悠悠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别看当雎红绫如今已经七十出头了,精神依旧矍铄,梳着老式的发髻,画着精致的妆容,当雎良卉望着她,仿佛看到就三十年后的自己。
“干站着做什么?过来坐吧!”
当雎良卉立刻收回了发散的思虑,依言过去坐下。
当雎红绫合上文件夹,“有什么事吗?”
“姑姑,您看了网上的报道了吗?”
“不就是皇长孙要娶望月家那个丫头吗?”当雎红绫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不以为意地道。
“那个望月静熹恐怕不是个善类,家里有是那样的背景,要是她嫁入皇室了,怕是不好糊弄。”
当雎红绫嘴里冷冷一提,露出了一个极尖锐的笑容,“我能训练出一个丰绅明珠出来,就能再训练一个出来,你怕什么?”
当雎良卉想起姑姑的手段,后背立刻窜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敢再什么了。
当雎红绫往沙发上一靠,“陛下是什么人?那可是上有博古通今之略、下有经纬地之才的。十五年前望月伯夷借着佩里威孚公司的事背叛了他,你以为他能就这么算了吗?瞧见没?在这等着望月伯夷呢!”
当雎良卉也暗自庆幸,十五年前,劝住了太子殿下,不然,可就打乱了陛下的布局了。当下,立刻宽了心,觉得即使望月静熹嫁入皇室,也成不了气候。
然而世事却难以难料,想当然并不会成真。
不管其他人是如何的各怀心思,望月静熹懒得去想,抱着胳膊站在窗边,等闻人姜的消息,顺便看下面那群“敬业”的记者,看了好一会儿,都没见他们有一丁点挪窝的意思,看样子是打算在她家门口打地铺了。
这些记者们是带着下半年的“”来的,怎么可能就被轻易打发走呢?他们都做好了长期做“斗争”的准备,已经自带干粮过来了。
那个朝望月静熹喊话的女人,盘膝坐在地上,屁股底下垫着一张纸,边啃着面包,边对旁边一个胖子,“这外相千金的谱也大得太没边了吧?这么多报社都过来了,理都不理咱们一下,就不怕咱们乱报道吗?”
胖子“潜了一声,“那是人家有本钱摆谱,就你这样的,恐怕只能摆摆菜谱罢!”
这话立刻引来了一阵哄笑,女人面皮随即涨得紫红,像朵迎风摇摆的牵牛花,她气得砸了块面包过去,胖子精准无比地接住,笑嘻嘻地露出牙床,“谢谢投喂,正愁没东西填饱肚子呢!”
胖子张大嘴正要一口咬掉半块面包时,突然,从斜刺里冲出来一只大肥猫,大肥猫在他的两尺外,停住了脚步,吓得胖子的手一哆嗦,面包掉到了裤裆上,继而顺着大腿“吧嗒”一声,摔到了大肥猫的面前。
胖子跟大肥猫面面相觑了片刻,大肥猫冲他露出两颗尖尖的细牙,“喵喵”叫了两声,随后,看也不看一眼地上的面包,大摇大摆地在众人面前巡视了一回它的领地,并在一颗棕榈树下撒了一泡尿,用它的尿警告这些愚蠢的人类,别想染指它的地盘。
胖子愣了半,才反应过来,自己杯一只猫鄙视了,随即,发出一声简短而有力的感慨,“握了个草!”
下午,六点整,外相府邸来了一群黑衣人,向这帮记者出示了国安部的证件,为首的大个子面无表情地对记者们,“外相大人已经申请了国家重要公务人员住所不被骚扰,请你们立刻离开,否则会以妨碍公务为由对你们进行拘役。”
众记者一时懵逼了,他们还以为能等到外相大人回来,可万万没料到,他们没能等来外相大人,却等来了国安部的人,这下好了,一个个的都不得不收拾收拾吃饭的家伙什,灰溜溜地走了。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各个报社早在区外就安插了不少人员盯梢,不怕跟踪不了外相千金。
十五分钟后,外相大饶座驾畅通无阻地进了区,外相大人带了他整个智囊团畅通无阻地回到了家里,望月静熹感叹,姜还是老的辣。
望月静熹跟众人一一打了招呼,假装没看到他们若有似无的打量,把他们客客气气地请进了外相大饶书房,并自带板凳,放在角落里,坐了下来。
望月照林唉声叹气地对望月伯夷,“父亲,最近,南山沐在内阁动作挺大,您得没错,他已经在着手修宪连任了。”
时朗接上话茬,“外务省秘书处出了好几起擅自出入档案室的事件了,怕是南山沐那边指使的,老师,事情一茬接着一茬来,很不对劲呐!”
望月照城眉头深锁,“南山沐的动作容易理解,毕竟修宪连任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成功的,可皇室这波动静是什么意思?想试探咱们吗?”
望月伯夷敲了敲桌面,“唔,我听陛下身体出现恶化了。”
“这、这,前段时间不是还好好参加了游园会了嘛?”
望月伯夷看了一眼话的人,“这是我一位朋友告诉我的,我觉得很可信,陛下是怕自己有什么万一,那太子殿下根本不是议会的对手,也许,想着娶我孙女的事会有变故,提前出手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南山沐正好借着这个机会除掉一个竞争对手,他修宪连任的利率十成九会成功。”
“那如今该怎么办呢?”
望月照城看了一眼父亲,低头沉思了片刻,把目光投向了角落里的一个人,“你看吧!烂桃花是你惹出来的,怎么也不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坐着听讲。”
于是,众人又把目光齐刷刷地转向望月静熹,看她有什么高论。
突然,被外相大茹名的望月静熹愣了片刻,旋即,站了起来,握起拳头,咳嗽了一声,“那个,我想去英国留学很久了,顺便避避风头。”望月静熹还有一半的话留在了肚里,她怕太过于惊世骇俗,吓到这群老古董。
望月伯夷点点头,“这也不失为一种办法,只是这个办法得捂得紧些,别被有心人知道了,到时候又是个麻烦。”
时朗向望月伯夷保证,“老师,您放心,这事出不来差子。”
望月伯夷笑着再一点头,“阿朗,你办事我放心。总之,尽快把以前的漏洞尽快补上,不能再让他们抓到把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