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儿原本穿着睡衣，坐在床上美滋滋的摆弄着昨晚客奶送给她的白玉簪，忽然听见了隔壁大娘子的叫喊声，心下微烦。

娘子回院哪次不是众星拱月般有人伺候呀，大夫人溺爱女儿，弄玉斋的下人丫鬟是将军府最多的，可惜好差事永远轮不到她。这大娘子也真是矫情，既然横竖有人伺候，还喊那么大声做什么？

这时候，隔壁又喊了两声。

羽儿心下感到奇怪。

自己阿娘下午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是不可能在房里伺候的，从晚膳过后她好像就没有听见外面什么声音了。

难道伺候林霖的丫鬟没在院子里？

羽儿心下微动。

她趿鞋下床，披上大衣，便快速来到林霖居住的厢房外，垫着脚尖悄悄朝房里看去。

只见地上早已散满了外衣，一双漂亮的绣花鞋扔在角落里。

林霖穿一件雪白的中衣盘腿坐在榻上，正挽着袖子自己烧茶。

烛光下，女孩秀眉微蹙，似乎有不郁之色。

羽儿眸光微闪，急忙走进屋去，站在门口便大声说道：“娘子仔细烫着手，让我来吧。”

她姣好的脸上保持着适当的微笑，一双可爱的杏眼在烛光下微微闪着光，忙不迭蹲下来把林霖脱下来的外袍裙子一件件捡起来叠好，又接过女孩手中的茶壶重新烧起来。行云流水般熟练地倒了杯茶递给林霖。

林霖接过茶汤，若有所思的看着羽儿，“其它人呢。”

羽儿微微皱眉，装作仔细思考一回，喃喃道：“谁知道呢，晚膳过后就没人了，对了，昨夜奴婢睡觉前还听茗乐和青霭商量今夜偷偷溜出府外去赌坊玩一遭，难道······”

正好，她早就就有心把娘子身边这群烦人精给清一清了。

话音未落，只见林霖皱眉拍案，“好大胆的奴才，竟然背着我干出这种事！怪不得我方才回来人都找不见了，原来都出去逍遥快活了！”

羽儿心跳如鼓。

都说林霖七日前醒来和以前不一样，如今亲眼所见，果不其然！

她趁机煽风点火，小心翼翼说道：“娘子性情良善，奴才们难免有不服管教的。”

林霖细细打量着丫鬟。

羽儿被看的不好意思，低下头去。

林霖微微扯动双唇，“你倒是看着挺眼熟的，叫什么名字来着？”

羽儿微抬下巴，“奴婢名唤羽儿，”她想了想，在后面加了一句，“娘子身边的客阿奶，是奴婢的阿娘。”

林霖轻轻拍了拍脑门，“哦，差点忘了。”

她歪着头，笑着细细端详羽儿。女孩白天的妆还未谢，昏黄的烛光下愈发显得粉雕玉琢，“你果然和你阿娘一样机灵，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呢。我身边尽是那起无能贪玩的丫头，恐怕服侍难以尽心，六幺弦伍两个人虽好，年龄却太小了，不会打扮。我看你每日妆画得听好，以后便留在內间，伺候我梳妆可好。”

羽儿心下一惊，呆呆地看着林霖。

林霖深深地看了她眼，站起来淡淡道：“现在这也没人，你去打盆热水，伺候我沐浴吧。”

羽儿从来没有近身伺候过林霖，如今听闻可谓是心花怒放，她急忙笑着去准备热水。

很快便准备好一桶热水。羽儿过来帮林霖宽衣解带。

林霖看了她会儿，并没有松散的意思。

羽儿有些不解。

林霖才微微笑道：“哦，你以前从没到里面来伺候过，不知道我的习惯，我沐浴时喜欢一个人呆着，不喜有人在近前的，你先出去转转，大约两炷香的时间便回来。”

羽儿“诶”了一声，便出去了。

净室空无一人，热气腾腾的水冒着阵阵白雾。

林霖确定屏风已经围紧了之后，面无表情走到浴桶前，整个人完全浸泡在水中。

沐浴明明是很放松舒服的事，可如今女孩白皙的面庞却是秀眉微蹙，神情紧绷。

她默默等了许久，忽然只听头顶窗外，传来一阵低低的呼唤声，“娘子。”

林霖的声音隔着氤氲的雾气有些嗡嗡的，“羽儿可走了。”

“是，弦伍方才回来便一直在院子里躲着，方才看见羽儿出去了。萧童已经跟着羽儿出了门。”六幺轻声回答道。

忽然只听外面传来一阵笑闹声，小丫鬟青霭她们也回来了。

“好。”林霖低低应了声。

羽儿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瞅着她沐浴时间长，居然这么着急便出了院子。

林霖桃眸微眯。

若是羽儿身后当真有个想害她身败名裂的人，那人必然日后还会变本加厉对她再出一次手。

前世，她的画像刚传出去没过多久，转眼间她赤，身，裸，体的画像便又传遍了京城。

若是第一次事故的打击她还能靠着自己的乐观勉强恢复，那么第二次的打击，就是毁灭性的。

纵使后来萧童帮她揪出了两次的罪魁祸首羽儿，可她早已经身败名裂。娘亲为了这件事咳血数次，险些丧命，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林霖不得不承认羽儿真的是个很聪明的丫鬟。

前世她从始至终都不太待见羽儿，可羽儿依旧可以趁着她神志不清换药的功夫摸到她的身形。

而如今羽儿如今平白无故捡了这么大个好处，必然会急匆匆去告诉她真正的主子。

她真的很好奇羽儿背后的到底是谁。

是秦氏？还是林玉照的生母刘氏？或者说是那位年轻的，一直默默无言的杨氏呢？

想到这里，林霖从浴桶里站了起来，穿好衣服出了门。

弦伍躲在丛草里，看见林霖便急忙迎了上来，满脸担忧，“娘子，萧侍卫已经跟去了······难不成羽儿她？”

林霖懒得解释太多，“我也跟着去看看。”说罢便想走。

突然，只见前方大门口忽然走进来一个臃肿肥胖的身影，原来是客氏急匆匆的走进来了。

林霖心头一惊，急忙躲进旁边的草丛里。

客氏听到这边有声音，回头过来，看见弦伍一脸尴尬的站在草丛中央，心下不悦，皱眉训斥道：“弦伍，你说你好歹也是有脸面的大丫鬟，大半夜的不进去伺候，站在这作甚？”

弦伍讪讪笑道：“在屋里带着怪闷的，便出来散散心。”

客阿奶看眼弦伍，冷哼一声，便进去了。

林霖站起来，拉着弦伍说道：“若是客阿奶追究起来，只说我去看阿娘了。”

弦伍微微蹙眉，“娘子，要不奴婢跟着你去吧······”

林霖安慰笑了笑，“傻丫头，我这是去捉贼，又不是真去看阿娘，前面有萧童，我又带这么多人去做什么，还不快回去。”

弦伍只有低声应是，转身回去了。

她忽然猛地想起了什么，神色微变。

娘子可是傻了？她怎么能知道萧童跟着羽儿去了何处呢！！！

*

林霖快步走出院门。

对着眼前黑暗，她双手合十，朝着空气深深吸了口气。

刹那间，空气中无数的气味瞬间涌进女孩的鼻尖。

羽儿身上的胭脂味，萧童身上淡淡的汗臭味，瞬间形成清晰地路线，出现在林霖脑海中。

前世，她流落娄阳。

奄奄一息的她得到延顺寺圆慧大师相救。传授一套药师心法，捡回一条命来。

从此，她便开了嗅通，能够闻到常人闻不到的气味。

林霖桃眸微眯，朝着萧童气味的方向走去。

穿过辇溪，上了廊桥，很快，便看见前方草丛中蹲着个人影。

只见萧童双手撑地，身体微微向前倾着，似乎在用心听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