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夜晚清冷的风拂过脸庞,林玉照惺忪睡意瞬间清醒了许多。
“你来做什么?我喊人了啊!”他瞪林霖。
林霖才不管他呢,她踏上台阶,撑着窗沿爬进屋子,细声细气道:“弟弟,你别惊慌,我只是来拿荷包而已。”
今日下午,她把荷包从腰间解下来取药给林玉照涂抹,后来遇到张适和林玉嵩,慌乱之间竟然忘记拿荷包。
好吧其实这只是个借口,她是特地来看弟弟的。
出于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她还想在这青芷榭打发打发时间。
女孩说着,微微抬眼,满脸期待,“弟弟,你一定帮我拿了荷包对不对?”
这里林玉照对上长姐清澈如水的眼眸,看着那漂亮的睫毛忽闪忽闪,脸颊却是瞬间有些发烫。
他两条毛毛虫般的粗眉毛皱起来,“嗯。”
林霖愣了愣,心头大喜。“真的?我就说我弟弟聪明,给我吧。”
林玉照心跳如鼓,下床来到桌边,捡起了自己的一支靴子。
他翻过来倒了倒,只听“啪嗒”一声,一枚浅绿色的荷包便滚落下来。
原来他今日磕完五十个响头之后,趁着林玉嵩讥笑他的时候悄悄把桌上的荷包塞进了靴子里。
所幸林玉嵩和张适不知道那荷包是谁的。
林玉照咬着牙,拿着荷包上前一步。
林霖今生嗅觉比常人灵敏许多,如今扯了扯嘴角,捂着鼻子道:“算了,这荷包送你了。”
林玉照皱眉,把手向前递了递,“拿走,我不要你的东西。”
林霖哭笑不得,握住林玉照的手往前一推,“你不要,姨娘也会用得到的。现在虽然已经是春天,可帝都依旧寒冷,连炭火都没有,你倒是可以撑过去,姨娘是个女人,她怎么办?”
林玉照愣了愣,神色变得犹豫起来。
林霖知道他动心了,便把荷包硬塞进男孩的手里,把他的手使劲往前推。
谁知她刚触碰到林玉照的手背,只听男孩“嘶”的倒吸一口冷气,猛地将手缩了回去。
林霖纳闷,她寻思方才也没有那么用力啊。
她眸光轻轻一扫,忽然瞥见林玉照手背上一抹血红。
林霖心下惊讶,急忙站起来,“你的手怎么了?”
林玉照慌忙退后,倔强的摇着头,“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林玉照的手真是伤的不轻,烛光下,那手背上的肿痕一条条鼓起来,泛着淡淡的紫青色,甚至连小指头上的指甲盖头裂开了。
林霖看着,心下也懂了七分。
林玉照的生母刘氏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先生。平日里为人低调,却家教甚严,青芷榭书房里的大戒尺,在整个林府都是出了名的,偏偏林玉照极好面子,打死也不肯和人说。
林霖轻轻叹了口气道:“过来我看看。”
林玉照想把林霖踢出去。
他心跳如鼓,慢慢挪到林霖身边。
林霖桃眸微眯,轻轻捧起林玉照的手,吹了几口热气,“还疼吗?”
林玉照皱着眉,“小伤,我才不会疼呢。”
“下次走路小心点。”林霖淡淡道。
女孩的指尖冰凉柔软。
林玉照涨红了脸,抿着嘴不说话。
长姐的贤惠,他是知道的。
只是这贤惠贴心从不对自己。他还小的时候曾经天真的期望过长姐的关心,到最后便再也不敢奢望了。
因为他天生体弱,柔软无骨,所以无论再怎么努力,都不能成为一个,长姐所欢喜的,铁骨铮铮的男儿。
林玉照的房间很简朴,倒是很符合刘姨娘的性子。远处是一张半人高的书桌,上面堆着许多书本,隐隐可以看见书桌上放着几页泛黄的宣纸,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大字。
这便是她的弟弟。
五岁便能抄写诗经,十岁便能出口成诵。
林霖上下打量着小矮子,只见男孩白皙光滑的额头上一片红肿,秀眉不由得微微蹙起来。又看见他穿着件半旧的白色中衣,也许是林玉嵩或是林玉惇穿过的,比袖子裤腿都短了大截,模样好不狼狈。
林玉照见女孩观察自己,急忙扯过被子盖住腿,只见林霖毫不忌讳在他身旁坐下,默无声息的从袖中拿出两个小瓶子来。“这是我从自己院子里摘的草药研磨成的药膏,可以活血消肿,祛瘀散结。”
林玉照看着长姐手里两个晶莹剔透的小瓶子,心下微动。
阿娘向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更何况行家法原本是丑事,只怕更不会请大夫来了。自己手上这伤口恐怕要疼好几天呢。
他想了想,粗眉毛还是耷拉下来,“姐姐既然有这等好东西,便留着给自己用吧,这原本是小伤,我才不要呢。”
林霖呵呵笑了笑,“留着吧,小傻子。我就算想用也用不着啊,谁像你那么笨摔尺子上了呢!”
林玉照猛地一愣,脸瞬间涨得通红。他攥着小拳头便想打林霖,谁知女孩早就翻下了窗。
临走时,还朝他做了个鬼脸。
六幺早就在青芷榭门口等着林霖了。
她看着林霖神色轻松走了出来,心下忍不住担忧。
娘子七天以来,老是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情,以后还嫁不嫁的出去啊!
林霖丝毫不知道六幺的心思。
她若有所思的走着,似乎在思考什么事。
许久,她问道:“六幺,我让你安排的事情安排好了么?”
六幺轻轻颔首,“弦伍听娘子的吩咐,吃完饭便出去转悠了。我让茗乐青霭几她们几个去催水,也都去了,客妈妈今日下午出去了就没回来,现在弄玉斋已经没有别人了。除了······羽儿在房间里。”
林霖缓缓笑道:“好,辛苦你了,我也有些饿了,你一会儿去趟膳房,吩咐韦妈妈弄些好吃的来吧。”
六幺对自家娘子的怪异举动早已习以为常,低低应了声,也不敢多问。
两个人很快便来到弄玉斋门口,六幺便从旁边的小道去膳房了。
门口站着新派来的陌生婆子,见林霖回来了,急忙行礼。
林霖轻轻颔首,走了进去。
*
林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房间,踱步走到穿衣镜前,两手一抬,等着丫鬟上来帮她脱衣,心烦意乱的喊道:“来人!”
诺大的弄玉斋,此刻竟然空无一人!
林霖微微蹙眉,“人呢?来人!”
她在房里扯破喉咙喊了几声,暗暗掐算着时间。
等鱼上钩!
此时此刻,羽儿早已经换上了宽松的睡衣,美滋滋的坐在床上摆弄新到手的白玉簪子。
突然,她听到了隔壁房间娘子的喊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