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眼前这位英年早逝的剑客，唐茹蜜感慨万千。

她又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自己出走侯府之后所经历的一切。

自己显然是幸运的，因为自己仍活着。

而这少年却已死了。

也不知是怀人还是伤己，唐茹蜜的眼角已有了泪。

“你在哭？”

云天歌的语气很平静。

唐茹蜜看向云天歌，他的眼角没有泪。

一个人要怎样的铁石心肠，在面临生死的时候才能无动于衷？

唐茹蜜没有回答，她不需要回答，更不知道怎么去回答。

她兴冲冲地回到烟和坊，本以为能救下这个少年。可是现在，少年已死！唐茹蜜觉得自己实在无能。

“你在为一个不相识的人流泪。”

“他救过我们的命！”

“如果他从未救过你的命，你还会救他吗？还会不会为他的死流泪？”

“我……”

唐茹蜜的眼神中多了一丝的坚定：“我会救他！”

她看着云天歌，坚定地道：“我也会为他流泪。”

“我知道，在你看来流泪是无能懦弱的表现，可别人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难道我们就不能感同身受？”唐茹蜜有些激动，“哭和笑，本就是人天生的情感，凭什么说笑就是乐观，哭就是懦弱呢？”

云天歌显然没有料到唐茹蜜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他神色如常，可是眼中的光芒却已多了几分柔情。

他伸出了手，轻轻地拭去唐茹蜜脸上的泪。

“不哭。”

语调温柔，如朗朗晴空里飘着的云朵。

听到云天歌的安慰，唐茹蜜的心里总算好受了许多。可她就是想哭，止不住地想哭。也不全是因为少年剑客不幸的命运，更多的也许是自己这几天来的委屈！

这几天所经历的一切，已经逼得唐茹蜜近乎崩溃。她需要大哭一场来调整自己，来面对接下来的人生。

“可是……”云天歌似乎在想着如何措辞，“可是如果能将他救活，那岂不是就不需要伤心，不需要流泪了？”

云天歌的话当然有道理。

如果所有的事情都能如愿，那这个世界上岂不就再没有悲伤了？

事与愿违，人世间的事情往往总不能令人如意的。

唐茹蜜现在已经不再怪云天歌心太硬，她只怪自己太无能。如果自己不那么任性，如果自己能够打赢那些坏人，也许事情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想到这里，唐茹蜜真希望能用自己的命去换这少年的命！

可就连这样的想法也是不能！

“是我太无能了！”

唐茹蜜头脑混乱，只是幽幽地说出了这几个字。

“不！”云天歌急得直咬牙，“我的意思是，有我在这里，你没有必要流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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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天歌的话着实让人觉得奇怪。

唐茹蜜这才发现他们的想的不是同一件事，所以说话的方式也不同。一时摸不透他话中的含义，只得眼巴巴地问道：“你的意思是……”

“我能救他。”云天歌的语气平静得可怕。

这句话倒是非常好理解，但是那少年明明已经……

“他已经死了。”唐茹蜜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但随即又暗淡下来，“你若是想要安慰我，大可不必开这种玩笑。”

云天歌一字一字地重复道：“我能救他。”

他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真的？”

唐茹蜜破涕为笑，双目之中闪耀着雨后天晴的光芒。

云天歌点了点头，但他的表情仍很严肃：“但在救活他之前，我还要问你几个问题。”

此时，唐茹蜜对云天歌的看法已经大为改观。看到云天歌表情如此严肃，她的态度也变得郑重起来。

“你说。”

“此人虽然救了我们的命，但身中奇毒，就算我们不救他，也无需心怀愧疚的。”

云天歌说话有时不近人情，但唐茹蜜不得不承认，他所说的确是事实。

“青竹诡计多端，保不齐演这一出苦肉计就是要我们救他，然后此人便有机会取我们性命！”

唐茹蜜承认，确实有这种可能性。

“此人剑法奇绝，我们二人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唐茹蜜回想今日那惊心动魄的一刻，此人出手确实让人捉摸不透，一根枯枝也被他使得有如霹雳雷霆。唐茹蜜实在不敢想，如果此人手里握的是剑，那威力究竟能到何种程度！

“如果好心救了一个人，还是有可能会被这个人杀死，你仍然要救吗？”

“当然要救！”

唐茹蜜补充道：“你也说了，这只是一种可能。那也就是说，他也有可能是个好人，或许，他以后还可能成为我们的朋友。”

云天歌显得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这样的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就有这样的善心与觉悟。

唐茹蜜补充道：“如果因为存在一些不好的猜测就迟疑去做应该做的事，那不妨去想想那些美好的可能性。”

她斩钉截铁地说道：“因为那些美好的可能性无价！”

听了唐茹蜜的话，云天歌的神色不再是原来的冷漠。他微微颔首，道：“那我们就把他救活吧。”

可是，要将一个已死的人救活也绝非易事。

唐茹蜜正想询问云天歌救人之法，屋外已响起了敲门声。

敲门的是四妮，在她的身后还站着六个壮汉。两个壮汉抬着一个木盆，木盆上盖着一块褐色的布。后面四个壮汉手里尽是些药炉、草药等物。

云天歌将众人让进屋内，待这几个壮汉将木盆安置妥当，这才跟四妮说道：“替我谢谢七娘。”

四妮嫣然一笑，道：“七娘说了，天歌少爷交代的事情，她一定尽力而为。”

看到这一幕，唐茹蜜的嘴已经噘得比天还高。

“狗男女，狗男女，狗男女，狗男女……”

这三个字在唐茹蜜的心里已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看着四妮的眼神和云天歌那臭屁的样子，唐茹蜜真想挠人。

可是一想到还得靠着云天歌救人，唐茹蜜便恢复了理智——先留着你的狗命吧。

待众人走后，云天歌才将那褐色的布掀开。

木盆里面竟是冰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