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西沉,夜色已降临。
方才晚霞似火,红透了半边。可唐茹蜜哪里有心情欣赏美景,只因她的心里正如火烧一样的煎熬!此时夜色降临,黑暗已在不知不觉间笼罩一切,唐茹蜜每往前走一步都好像在向着无底的深渊而去。
深渊之底无疑是黑暗的。
比此时的黑暗更黑更暗!
唐茹蜜感觉自己的双腿在微微地颤抖。因为她知道到了丛香苑,等殷七娘出了一切,爹爹关外侯在她心中的形象将发生翻覆地的变化。
极有可能,关外侯唐镇远会从一个功绩卓着的镇边将军、慈祥伟岸的父亲变成一个包藏祸心的阴谋家、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甚至能够狠下心来杀死自己女儿的伪君子!
虽然嘴上不承认,可唐茹蜜心中却有着一个强烈的预感:殷七娘没有在胡扯,她之所以敢这么,一定是掌握了证据。
所以唐茹蜜每往前走一步都很艰难。她甚至已不想找殷七娘当面对质,她想逃避!可是作为关外侯的女儿,她又不得不亲自问清楚她的父亲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双脚似有千斤之重,唐茹蜜自然走得极慢。
比她撒娇自己脚痛的时候走得还慢。
可是云歌并没有催她。他似乎完全理解侯府大姐此时内心之中的矛盾和痛苦。所以他走得比唐茹蜜还慢。
有些坎,总是需要自己跨过去的,别人简直连半点忙都帮不上。特别是心里的坎,除了自我的解脱与救赎,世间还有其他的办法能化解吗?
云歌一定完全理解这一点,所以他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跟在唐茹蜜的身后,没有催促,更没有勉强。如果此时唐茹蜜反悔了,转身去向任何地方,云歌一定也不会阻止。如果唐茹蜜真的无法面对这一切,云歌能做的,也只不过是悄无声息地跟着,确保她的安全而已。
唐茹蜜当然也明白这一点。
所以此时她早已心怀感激。云歌这个人啊,平时又拽又讷的,可到了关键的时候,却是最善解人意。
想到这里,她竟觉得心里暖暖的。
可是这暖意稍纵即逝,唐茹蜜的心里又被一个可怕的想法萦绕:“如果爹爹关外侯真的是个坏人,他真的做了坏事……那该怎么办?”
她唐茹蜜作为关外侯的女儿,到底该怎么办?
唐茹蜜已停下了脚步。她感觉自己已到了极限,刚才往前走的每一步似乎都需要消耗极大地体力,若是再往前走,恐怕她就要晕过去了。
就好像溺水一样,她觉得自己已快要喘不过气来!
身子一软,唐茹蜜感觉自己就要跌下去,跌到无底的深渊里去。可就在这时,一个强有力的臂弯从后腰处将她轻轻地兜起。恍然之间,唐茹蜜竟有一种感觉,一种与云歌初次相遇时感觉。
半个月之前,唐茹蜜在遭遇青竹刺杀的时候。不也是因为云歌轻轻地将她搂起,才使她免于跌落的吗?
可是这一次,是唐茹蜜的心在往深渊里跌,云歌还能拯救她的心吗?
至少唐茹蜜自己是悲观的。
可是云歌却笑了笑。
他从后面搂住了唐茹蜜,唐茹蜜往后一仰便看到了云歌的笑,温柔且富有暖意的笑。
然后是温柔地语声传入了唐茹蜜的耳朵里:“你知道吗?你是我遇到的最单纯、最善良的姑娘,虽然生在煊赫的关外侯府,却丝毫没有豪门大户人家的跋扈嚣张与霸道阴险……”
云歌接着又了些什么,唐茹蜜便已无心再听了。若是其他时候,云歌能够如此夸她,她的心怕是要快乐得蹦出来。可是此时此景,她又怎么能高忻起来?
“我的意思是……”云歌不慌不忙,缓缓道,“饶心性,总是与他所受的家庭教育分不开的。”
这下子,唐茹蜜已听出来云歌话中有话。
她本是极讨厌云歌话中有话的模样,因为这样的时候,往往是云歌变着样儿损她唐茹蜜的时候。可是这次不一样,唐茹蜜的眼里已放出了异样的光!
“你的意思是……”
云歌见唐茹蜜双目之中重现了光彩,道:“俗话有其父必有其女,若是女儿单纯善良,做爹爹的自然也不可能做出太坏的事来。”
听了这话,唐茹蜜已感激的快要掉下眼泪来:“你真的是这么想?”
云歌点零头,双目之中满是真诚。
“你骗人!”话锋一转,唐茹蜜的双眉已先蹙了起来,“你若不是怀疑我爹爹,刚才又为何不让我回到侯府里去?”
在巨大的压力的之下,唐茹蜜的脑子似乎变得清醒起来。喜极之后,唐茹蜜已想起云歌刚才言行之中的矛盾之处。
喜极而悲,悲情更甚!
如果爹爹关外侯一直在骗自己,那云歌现在只是在用另一种方式行骗罢了。
可是云歌却并没有因为唐茹蜜的怀疑而沮丧,他平静地道:“我相信关外侯的人品,但如今情势复杂,若是有证据指向了关外侯,我们便要查清楚。你呢?”
唐茹蜜突然看向云歌,似是在他的神情之中寻找着什么。
“你真的相信我爹爹是无辜的?”
“七分相信,剩下的三分留待查证。”
“真心话?”
“当然是真心话!”
“好,我们现在就去找殷七娘问清楚。看看她到底有什么确凿的证据!”
“好!”
有了云歌的支持与信任,唐茹蜜觉得自己又被人从深渊之中拉了上来!她长舒了一口气,脚步已在不知不觉间快了许多。她恨不得马上就能到丛香苑里,她也从来没有如此强烈地想要见到殷七娘!
见到殷七娘,见到她那些所谓的证据,也许事实便会更加明朗。
不一会儿,唐茹蜜二人便已来到了丛香苑的大门口。
两个大红灯笼高高地挂着。夜风吹来,灯笼孤零零地飘摇,显得孤独而萧瑟。
这样的景象连唐茹蜜看着都直摇头,这丛香苑的生意与烟和坊简直没法子比,殷七娘来到这风蓼镇赚头必定少了许多。
云歌一见如此,皱着眉头连了几声:“不对,不对……”人已飞一般掠了进去。
唐茹蜜不明所以,忙问道:“怎么回事?”
只是问出这四个字的短短工夫,云歌的人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他的声音还在夜色中回荡:“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