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幼安微微一笑，道：“是。”

陆咏絮在一旁一头雾水，道：“什么赌约？祖师爷爷，幼安哥哥的身体要紧吗？”

昆仑老祖笑道：“非但不要紧，反而大有进益。”

陆咏絮喜道：“当真？可他连日来时常咳嗽呕血，这也无妨吗？”

昆仑老祖并不回答，只道：“小姑娘，我看你功夫不错，我有个问题要考考你。”

陆咏絮道：“祖师爷爷请讲。”

昆仑老祖道：“习武之人有时把内力称作真气，你可知为何？”

陆咏絮道：“自然是因为内力充盈经脉，如烟如气，一刻不停地在周身流转。”

昆仑老祖道：“答得好！那我再问你，若有一门内功心法，修习此法之人内力并非如烟如气，却是如冰如雪，那会怎样？”

陆咏絮从未听说过如此奇特的内功心法，一时之间却答不上来。昆仑老祖也不催促，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她。陆咏絮只能硬着头皮猜道：“内力若是如冰如雪，自是比寻常人的真气要醇厚些。可是‘冰雪’如何在经脉中流转呢？”

昆仑老祖笑道：“小姑娘悟性甚好！不仅答对了我的问题，还提出了最关键的一点。是啊，‘冰雪’如何在经脉中流转呢？小姑娘，你知不知道雪崩？”

昆仑老祖此言便如醍醐灌顶，陆咏絮惊喜叫道：“原来如此！”又道：“我虽未亲眼见过雪崩，但却听人说起过。雪崩之时其磅礴之势，非人力所能抗。若有一门内功心法，修习之后内力如同冰雪，不仅比常人体内真气更加深厚，出招之时又可如雪崩一般摧枯拉朽，那可真是妙极了！”

昆仑老祖频频点头，道：“正是！几十年前我受这昆仑山的冰雪所启发，创下了昆仑玉虚功，这门功法的优势正如你刚刚所言。可是自我创下这门功夫以来，我门下弟子只有小哥儿修习了这门内功。小姑娘，你可猜到其中缘由？”

陆咏絮道：“这我却猜不出来。不过自我学武以来，已知世间并无容易之事，也无处处完美的功夫。这门内功如此厉害，必要付出一些代价，是吗？”

昆仑老祖笑道：“对了！这门功夫对修习之人的心性要求甚高，单是冷静自持尚且不够，须得性情冷漠、心如寒冰，才能修习。若是心性不达要求，强行修习，便会反噬自身。”

陆咏絮闻言急道：“那幼安哥哥为何近来内力激荡，频频呕血？是被这门内功反噬了吗？”

昆仑老祖哈哈大笑，良久才道：“小哥儿拜入我门下时，自愿要学这门功夫，他说自己‘身在地狱，心如寒冰’，天下间没人比他更合适。我却不信他一个小娃娃，当真一生都这般囫囵而过，便与他打了个赌，赌他终有心中冰雪融化的一天。现在他内力激荡，便是由于心境有了变化，被这内功反噬。当年那个赌约，还是我这个老东西赢了！”

陆咏絮听说林幼安当真遭受了内功反噬，越发着急，道：“那该如何是好呢？”

昆仑老祖道：“小姑娘别急呀！我也会这门内功，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陆咏絮脸色一红，低下头不再言语。

昆仑老祖继续道：“只有心性寒凉之人，经脉才能承受这种‘冰雪’一般的内力。若是心性有变，‘冰雪’便会融化，形成‘洪水’，与人相斗之时便易内力走岔，在体内汹涌冲撞，伤及自身。如要救治，倒有办法。只要下一番苦功，打通经脉，改善体质，如同修建‘堤坝’一般，将这‘洪水’疏导引流，内力反噬之苦便可解除。”

陆咏絮又道：“‘冰雪’融化成‘洪水’，又经疏导，那岂不是失了‘雪崩’的磅礴之势？那怎会有进益呢？”

昆仑老祖笑道：“你这个小姑娘当真聪明，句句都问在点子上。这‘冰雪’融化，又经疏导，那便形成了‘江河’，‘江河’自可汹涌奔流，其磅礴之势不减。更何况‘冰雪’疏松，变为‘江河’，那便愈发内力醇厚了。”

陆咏絮闻言，终于放下心来。忽又想起一点不解之处，问道：“心性怎会变化？”

昆仑老祖笑道：“这我却不知了，你得问小哥儿自己。”

陆咏絮看向林幼安，却见他别开脸去，避开了与自己目光对视。陆咏絮不明所以，又问了一遍道：“幼安哥哥，你心性怎会变化？”

林幼安仍不回答，只是眼睫颤动，嘴角微微抽动，大反常态。昆仑老祖眉眼具笑，却不言语。陆咏絮心中疑惑，却得不到解答，只能暂且作罢，日后再行探究。

昆仑老祖命瑞哥儿带林陆二人先去休息。陆咏絮第一次住在这冰天雪地的宫殿中，只觉得处处新奇。

第二日，昆仑老祖带着林幼安去密室闭关，以自己精纯的修为助他重塑经脉，以解昆仑玉虚功反噬之苦。陆咏絮留在玉虚宫中等待，日日只有瑞哥儿可与她说几句话。初时还觉得有趣，几日过去便感百无聊赖。

这一日，陆咏絮与瑞哥儿在冰桌上摆上冰棋盘，手谈一局。这棋盘是在冰面上刻划而成，这倒罢了，那棋子倒尤其别致，白子是由冰块制就，黑子便是一颗颗梅子。若在棋盘上将对方棋子吃了，便可当真放进口中品尝。当下陆咏絮心不在焉，频频输子，颗颗冰块都进了瑞哥儿口中。

瑞哥儿一边嚼着冰块，一边道：“陆姐姐，你在想什么？”

陆咏絮正想着林幼安心性变化之事，随口道：“瑞哥儿，你说幼安哥哥的心性为何会变化呢？”

瑞哥儿道：“我也不知。不过我听祖师爷爷说过他与小哥儿打赌一事，祖师爷爷早已笃定小哥儿必输无疑。”

陆咏絮忙问：“为何？”

瑞哥儿又含了一颗冰块，努力回忆道：“我想想。”忽然脸现兴奋之色，口中含糊不清道：“我想起来了！祖师爷爷原话说，人非草木，熟能无情。一旦有情，心肠又怎会冰冷。小哥儿这般丰神俊貌，下山以后必能遇到将他‘融化’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