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哥儿这几句话虽然口齿含糊,却句句击打在陆咏絮心上。她心中疑惑,期待,胆怯,欢喜……种种情绪纷至沓来,再也无心下棋,便站起身来,一边来回踱步,一边不住地问自己:是我吗?是我吗?融化幼安哥哥心中寒冰之人,是我吗?
正在心绪纷扰之时,忽见昆仑老祖自密室中出来,林幼安却未跟着。陆咏絮心中着急,连忙迎上道:“祖师爷爷,情况怎样了?幼安哥哥呢?他怎么没有出来?”
昆仑老祖撑着腰,指着桌上水壶。瑞哥儿还未来得及动作,陆咏絮便已手忙脚乱地倒了满满一杯水递给昆仑老祖,慌乱间还洒出些许。
昆仑老祖一气喝下一整杯水,道:“我能帮他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便看他自己的造化了。若是成功,再过几日便可出关了。耐心等等吧。”陆咏絮闻言,虽然放心不下,也只得耐住心思等待。
接下来两日,这玉虚宫中多了昆仑老祖,倒是有趣多了。这昆仑老祖博览群书,年轻时又曾遍游山川,即便只是与他闲谈,也令陆咏絮觉得受益良多。这一日,昆仑老祖与陆咏絮谈论天下各门各派的内功心法,臧否人物。陆咏絮也将自己修习功法时的不解之处向他请教,果然颇有进益。
正在言谈间,陆咏絮忽地灵光一现,道:“祖师爷爷,我所学的内功心法乃是家传,内力便是以真气的形式在体内流转。可是这门功法须得经历一番苦修,才得进益,而且威力比之您所创的昆仑玉虚功,却差了些儿。虽然昆仑玉虚功对修习之人的心性有所要求,可若是只兼修一点,并不贪多,想来尚能支持得住。那时内力之中八分真气,二分‘冰雪’,那出招之时会不会如同凛冬风雪,威力大增?”
昆仑老祖哈哈大笑,道:“小姑娘能够举一反三,真有灵气,好!”又皱眉沉思半晌,道:“能不能达成你说的效果,尚需验证。你若是有兴趣,我便将昆仑玉虚功的内功心法传授与你,你就在此处尝试修习。若是发现不成,或是有什么害处,我便可及时教你将这昆仑玉虚功的内力引出,不至伤及根本。”
陆咏絮大喜,跪下拜道:“多谢祖师爷爷指点!晚辈未入昆仑派,不敢占了便宜去。若是祖师爷爷看得起,我愿用一门琅园家传的功夫作为交换。”
昆仑老祖笑道:“你这个小姑娘聪明伶俐,甚得我心。我教你功夫乃是自愿,用不着你拿什么来交换。更何况你和小哥儿……”
陆咏絮听昆仑老祖说到此处,不禁脸红心跳,低下头去,心里却觉得甜丝丝的。
昆仑老祖见她神情,咳嗽了一声,岔开话题道:“我听说你父亲所创的南园剑法中有一招“老柳无绵”,精妙绝伦,天下剑法中少有出其右者。这样吧,若你学了昆仑玉虚功的心法之后,功夫当真有了进益,便教教我这一招,如何?”
陆咏絮道:“祖师爷爷既看得上,晚辈绝无藏私之理。”
接下来几日,昆仑老祖便将昆仑玉虚功的心法传授给陆咏絮。她原本聪慧,又有昆仑老祖这样的高人指点,很快便掌握了心法要领,便一边等待林幼安出关,一边孜孜不倦地修习起来。
只是刚凝聚了一点昆仑玉虚功的内力,便觉得这点内力果真便如“冰雪”一般,混在体内真气中流转全身之时,颇觉得寒冷刺骨。陆咏絮却不甘心就此放弃,仍然咬牙坚持。这日夜间,陆咏絮忽觉得这玉虚宫似乎寒冷远胜往日,即便裹紧了雪貂披风也无济于事。她并未声张,只是独自昏昏沉沉地睡去。
正在迷迷糊糊之间,忽然感觉有人触碰自己的额头,又听到有人“鸿儿,鸿儿”地声声唤着自己。她费力地睁开双眼,眼前竟是林幼安的脸。她虽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却欢喜得很,道:“你出关了?反噬解除了吗?”
她听见林幼安轻轻“嗯”了一声,终于彻底放下心来。心中一直绷紧的那根弦“铮”的一声断了,眼皮一合,便觉得有如溺水之人一般,被沉重的睡意淹没。只是在失去意识之前,仍然惦记着林幼安,挣扎着问出了一句:“这几日……疼吗?”
待陆咏絮从睡梦中醒来,只见林幼安就在不远处的桌边,撑着头闭目而睡,似乎一直在守着自己。
陆咏絮轻轻一动,林幼安便已听见了动静,睁眼起身,来到陆咏絮的床边,伸手摸了摸她额头,道:“烧已经退了。饿不饿?”陆咏絮摇了摇头。
林幼安道:“先喝点水吧,再慢慢吃点东西。”便去桌边倒了一杯水,扶她起来喝水。
昆仑老祖和瑞哥儿听到动静,也已赶来。瑞哥儿还送来一盏清粥,几样小菜。
陆咏絮刚刚清醒,心中仍是一片迷茫,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昆仑老祖笑道:“刚过申时。小姑娘,你这一觉睡了整整三天三夜。”
瑞哥儿道:“小哥儿刚刚出关,就遇上陆姑娘你病倒了。他整整守了你三天三夜不敢合眼,还几次三番引渡内力给你。好不容易才让你退了烧,他还在这儿守着不肯走。”
陆咏絮看向林幼安,正与他对视。只见他牵动嘴角微微而笑,眼底竟然蓄了极深的温柔,如同秋水一般,令人沉醉。一瞬间,陆咏絮心中便如“落霞与孤鹜齐飞”,充满了极绚烂极生动的情思,终于确信了自己便是那个使他心中冰雪消融之人。
昆仑老祖咳嗽了一声,道:“小姑娘,这昆仑玉虚功原本并不适合你修习。我低估了它的威力,差点害了你。幸亏小哥儿内功大成,内力已成‘江流’之势。他引渡了几成内力与你,护住了你的心脉。如今你体内既有原先的真气,又兼有昆仑玉虚功的‘冰雪’和‘江流’,内功之强已远非昔日可比。你且试试,看看功力到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