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咏絮闻言,稍运内力,果然感觉体内有七分真气,一分“冰雪”,还有二分“江流”护住了心脉。她随手挥出一掌,便将冰桌边的一张冰凳击得粉碎,破碎的冰粒铺得满地都是。
陆咏絮不意自己内力竟然精进如斯,惊喜万分,向昆仑老祖道:“多谢祖师爷爷指点,晚辈方能更上层楼。”
昆仑老祖笑道:“我可不敢居功,你只谢小哥儿便罢。”
陆咏絮看向林幼安,只见他眼下一片青黛,想是刚一出关,便日夜看护自己,又几番引渡内力的缘故。念及此处,她眼神中流露出一片心疼之色。林幼安自己却不以为意,反向她温柔而笑,以示宽慰。
瑞哥儿将那满地的碎冰扫了,又搬来了一张冰凳,便与昆仑老祖离开了房间。
陆咏絮轻声向林幼安道:“幼安哥哥,谢谢你。”
林幼安向她微笑道:“吃点东西,起来活动活动吧。”便把清粥小菜端来给她。
陆咏絮吃了东西,恢复了体力,又感受到充盈的内力在体内流转,便有些兴奋起来,道:“幼安哥哥,我到玉虚峰已有一段时日了,还没见过峰顶的景色呢。今夜我们便去峰顶赏月吧,如何?”
林幼安微笑答允。二人便带上了一碟梅子,一壶清酒,前往玉虚峰顶。一路上,陆咏絮只觉得身轻如燕,轻轻松松便跟上了林幼安的脚步。
到了玉虚峰顶,只见深蓝的天幕低垂,颗颗星辰如在眼前,月亮硕大如玉盘,清辉撒在峰顶的皑皑白雪之上,将四周映照得十分明亮。俯瞰之时,只见群山起伏连绵,皆沐浴在月光之中。陆咏絮生在江南,从未见过如此奇景,一时之间深深震撼,良久无言。
林幼安道:“冷吗?”陆咏絮侧头看向林幼安,只见月光之下,他面容俊朗,嘴角含笑,眼神之中如有一汪清泉。
陆咏絮摇了摇头,道:“不冷。”她自醒来以后,便觉得自己体温比从前低了些,但同时也不再像先前那样畏惧寒冷。
林幼安仍然伸手拢了拢陆咏絮的披风,将披风的系带系紧。陆咏絮抬头凝视着他,正与他目光对视。
林幼安看着她的眼神,忽觉天地万物都消失了,眼前只有她的一双美目,胜过万千星辰。他不知怎的竟无法思考,鬼使神差地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睛。
一吻之下,她的眼睫轻轻颤动,睫毛触及他的双唇,才令他恍然回神,一时之间心中既慌张,又迷乱。
陆咏絮在他的双唇轻吻自己的眼睛之时,竟然紧张得浑身僵硬,无法动弹。一察觉他的双唇离开,也不知从何处来的一股冲动,竟然踮起双脚,吻上了他的嘴唇。
双唇轻触之时,林幼安身体微微一颤,飘零半生中经历的一幕幕在眼前交织起来,如同一个混乱的梦境:雕梁画栋的皇宫大殿,在一场毁天灭地的熊熊烈火中化为焦土,忽然天降大雪,天地万物都被冰封起来,而后一声婴儿啼哭,一句句“幼安哥哥”,如同一个利器,一下下凿开了厚厚的冰面,原来冰面之下一直有泉水在汩汩流淌……
陆咏絮脚跟落地,道:“幼安哥哥,从今以后,别再离开我了,好吗?”
林幼安伸手轻轻抚她头顶,道:“好。”
二人找了一处背风的地方,坐下喝酒赏月。此时二人心意相通,无需再多言语,便静静地欣赏着这峰顶的胜景。
不多时,陆咏絮一侧头,却见林幼安呼吸均匀,竟然睡着了。月光之下,仍可清晰看出他眼下的黛色。陆咏絮不由地心疼起来,除下身上的披风,轻轻盖在他身上。林幼安这一睡也不过个把时辰,便即醒来。二人便同下峰顶,回到了玉虚宫中。
二人休养了一段时日,便要启程回琅园。昆仑老祖一听说他二人要走,颇有些怅然,道:“小哥儿是我最喜欢的徒孙,小姑娘也是我十分喜爱的晚辈。你二人这一走,再见之日只怕遥遥无期了。”
陆咏絮笑道:“祖师爷爷,您前些时候提起南园剑法中的‘老柳无绵’一招,我这便使给你看,如何?”当下便拔出剑来,将这“老柳无绵”向昆仑老祖演示一番。她内力已上了一个台阶,这一招使来更是威力大增。
昆仑老祖待她将招式拆解完毕,抚掌赞道:“好厉害的剑法!像我这般缺少家学传承、自己摸索悟道的粗人,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样的招式。”
陆咏絮笑道:“晚辈献丑了。祖师爷爷何需过谦,昆仑派内功独步天下,您才是一代宗师。”
当下二人便向昆仑老祖拜别。昆仑老祖含笑看着二人,忽向陆咏絮正色道:“小哥儿是我最心疼的孩子,他幼时遭逢巨变,这才形成了那般冷淡的性子,直到近来才终于有了些活人的气性,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你能让他有所改变,可见你在他心中的分量。我既是他的长辈,便该替他表个态度。小姑娘,你伸出手来。”
陆咏絮不知昆仑老祖意欲何为,便恭恭敬敬伸出双手。昆仑老祖从桌上的冰碟里捡出三颗梅子,放入陆咏絮掌中,道:“你虽未拜入昆仑派,但在我心里,已视你为昆仑门下之人。这三颗梅子,便是我给你的礼物,我许你三件事。日后你若有什么难处,就以这梅子为信物,派人捎个口信给我,我只要能办的,总会替你办到。”
昆仑老祖虽未直言,但言语中已然视林陆二人为一对爱侣。陆咏絮心中大羞,偷眼向林幼安看去,却见他神色坦然,向自己流露出鼓励之色。陆咏絮终于定下心来,心中又甜蜜,又感动,道:“晚辈谢过祖师爷爷。”
林陆二人辞别了昆仑老祖,一同下了玉虚峰,便一路向东南而行。陆咏絮一向在江南生活,未曾好好游历西北之地,此番便欲顺路往汉中游历一番。到得汉中府境内时,已是初秋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