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曾对美人有过长篇形容:转眄**,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唐人李白也曾这样说过“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恰于此时,适于此地,合于此丹唇皓齿、明眸善睐的女子,她眉目间天生一段艳丽多情,便是着着素衣淡妆,也比粉黛满面的官家女更加娇艳,令人见之忘俗。
世有牡丹真国色,不外如是也。
其余人不知发生何事,但见御座之前毫无动静,也隐约猜到了几分,看向夜朝玖的目光陡然变得火热,只望能一睹芳容。
未知几何,薛贵妃手腕上的铃铛突然作响,皇帝回神,笑道:“原来竟是如此娇俏女儿,也难怪宣明难入云睿青眼了。”
沈云睿站起身,来到夜朝玖身边,不急不缓道:“朝玖与我乃是真心,陛下见笑,我二人早在尚未发迹便已互许真心,心中实容不下第二人。”
宣明还看着夜朝玖的脸怔住,竟没听清他说的什么话,皇帝看了看她,不由一叹。
这还只是个开场,夜朝玖眼观鼻鼻观心,坐回沈云睿身边,悄悄松了口气。她还以为今日皇帝会为难她,没想到竟这么容沈让她回了座位。
这也多亏之前沈云睿在暖阁一腔肺腑之言,无论沈云睿是否年少轻狂,抑或是否有功高震主甚至于造反之心,他对东明之铁骨却是毋庸置疑的。
皇帝想起战争不知何时能打响,沙场儿女难得几回头,上次明振搞出来的事还历历在目,皇帝即便脸皮再厚,也不好在这个时候为难。
众人回了座位,目光还是若有似无往夜朝玖那边瞟。而先前看不清她的正面的人,此刻也终于借着侧身之机能看个分明了。
莲台上的董珊彻底成了无人问津之辈,越发觉得自己像不入流的戏子,她将目光投向明振,那个从自己门前走过,捡了她掉落的荷包的男子,却见他拿的酒杯都偏倒了,早已被迷得七荤八素。
董珊一怒,辛苦练了半年的凤凰飞天舞也再无兴致坚持下去,连句祝贺都未及呈上,便跺脚离场,竟也没有任何人察觉。
近处的伶人互相看了看,都有些不知所措,却见边上宫侍向他们挥手,几人忙齐齐涌上舞台,舞上一段绫罗。
皇帝看向夜朝玖,见她又戴上面纱,颇觉有趣,“夜丫头何故整日轻纱覆面?”
夜丫头?
夜朝玖默了默,好在他早料到会有人如此问,早已准备好答案,“回陛下,民女尚未出阁,又逢家道中落,不得已走入商道,戴着面纱,也方便行事些。”
此话说得含蓄,直白点不就是担心有人会见色起意嘛?
皇帝是男人,自然也理解,但至于商道之事,他却摇摇头,道:“士农工商,都说商为最末,但户部所给有一半都来自官商,夜丫头以孤弱女儿撑起一家,实属难得。”
夜朝玖讶异地抬了抬头,没想到皇帝会有此番言论。
沈云睿轻笑,压低声音道:“陛下在为你正名。”
沈云睿话音一落,又听皇帝继续道:“夜丫头与银狼将军定亲,朕早日闻得,却因政事繁忙,未及送上贺礼,几日即便补上吧。”
这下不知夜朝玖,连沈云睿都怔住了,宣明震惊地看向皇帝,却见莫无声已捧白玉礼盒出来。才坐下的夜朝玖与沈云睿不得不再次跪拜受礼,高呼万岁谢恩。
“夜丫头侍宴有功,堪为厨神美名,又是我东明银狼将军明媒正娶之结亲夫人,按我东明习俗,无论成亲典仪与否,你都是一品大臣之妻,”皇帝再落重语,“此乃一品诰命夫人品级服,爱卿以为如何?”
厨神,一品诰命夫人,短短两句话,便将夜朝玖背后背负的重重非议都挡了下去!
日后若有人质疑其厨神之名,便是质疑天子之言!
日后若有人嘲笑其商女之户,便是埋怨天子之赐!
这就是权力的妙处,所谓一言九鼎,便是如此。
夜朝玖浑身一震,又是激动又是悲哀,她站起身,诚心诚意又无比沉重地叩拜道:“民女多谢陛下……正名。”
郑阁老抚着长髯笑了,“错了错了,你现在是‘臣’,不是‘民’。”
皇帝心情更好,沈云睿看着夜朝玖微微垂下的嘴角,扶起她道:“朝玖与臣素来向往闲云野鹤,朝堂之事,接触甚少,故而失礼,见笑。”
今日,他们跪得太多了。
所谓恩赐,不过是一重又一重的枷锁,他们却只能接受,不能拒绝。
皇帝对他所言不置可否,话题一转,“两个月前瑶儿便常常向朕提起夜丫头的手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东明御厨何其多,做出的糕点竟一个也比不上你这丫头,朕看不如……”
“不如今后的御用糕点就与夜姑娘的点心铺合作,”明锋决猛地站了起来,头深深地低了下去,“父皇以为如何?”
皇帝看向明锋决,没有说话,薛贵妃若有所悟地看向他,眸中透着意味深长。
宣明扯了扯明振的袖子,明振方才回神,却不知宣明扯他袖子何意,投以迷惑的目光。
宣明气急,干脆道:“父皇,女儿想同夜姑娘学做糕点,父皇可以应否?”
宣明说得极快,明锋决阻止不及,皇帝却是一喜,然而他还未说话,沈云睿已斩钉截铁道:“公主没有天分,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众人倒吸数口凉气。
宣明气得脸色青白,明振冷笑,“宣明有没有天分,总要试过才知道,沈将军何必这么着急拒绝?何不问问夜姑娘的意见?”
夜朝玖抬头,对上明振火辣辣的目光,徐琮的面目蓦地冲出记忆。
“太子多虑,”几次下跪的怒气轰然爆发,夜朝玖语气微冷,眼神竟与沈云睿有七八分相似,连语气都是如出一辙的坚定,似笑非笑道,“公主养尊处优,五指不沾阳春水,可能分清糖与盐?”
众人一口浊气险些把自己给憋死。
齐阁老呆了一下,而后想到:不愧是银狼将军的夫人,有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