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御膳房的第二份糕点和羹肴也上来了,慢慢摆满一桌,新出炉的点心里有两样长方形的福寿无双,尤其鲜艳,刚送到桌上,众人便文件一阵香甜,竟比旁边的主菜还要诱人。
皇帝也不由得低下头,莫无声眼明手快,赶紧夹了一块给皇帝。
皇帝只闻味道便是胃口大开,再放在嘴里一咬,表情顿时与齐阁老别无二致,正是回味又惊喜的模样。
“好……”
皇帝刚要说话,莲台之上突闻一道激呼,清脆的女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之间一位红衣女郎自侧面上台,大红的衣裳上镌着黄纹,素腰缠雪丝,璎珞结玉臂,像一只蝴蝶翩翩起舞,好生妩媚动人。
红衣女郎在台上站定,唇角略扬,脚腕轻拧,看向众人,颇为得意。
但明振的脸色却一下子变了,明锋决的脸色也有奇怪,他下意识看向明振,而后才发现,明振也看向了他,目光很是凶狠。
明锋决连忙摇头,苦笑着回应,“常闻太子妃最喜出其不意,曾多次为太子殿下制造惊喜,今日锋决才算是见识了。”
太子妃的行事与明重的作风都一样奇葩,两人皆是皇宫之中不可多得的异数。
明重看着潇洒,实际上也潇洒。太子妃跋扈,实际上也跋扈,但她的跋扈却透着常人难以言说的阴险。
太子妃董珊乃前工部尚书董志舒嫡女,董志舒惧妻乃朝堂皆知,连董珊也被其母教得强势非常。董珊属意太子,彼时明振为了联合工部,便娶了董珊,董珊学得母亲御夫手段,也想在明振身上使一使。
但都说“慈母多败儿”,这话不假。
董珊生在官宦之家,见过王公贵族,习以为常,便自觉王公贵族与官宦之家并无区别,却不知天家子弟便是最为落魄之人,也不是一个尚书能比肩的。
董珊一入东宫便使起了母亲给父亲准备的“约法三章”,妄图将明振的妾室统统驱逐,甚至想掌握明振的行动。
然而明振是太子,太子,便是将来的皇帝。意图掌控皇帝,是多么可笑可悲?明振在新房中听她夸夸其谈“立威”,立时暴怒,董珊初试御夫便遭打击,深以为恨,竟向当朝太子举掌。
明振震怒,天子亦怒,当即招来董志舒训斥一番教女不严,让其休妻不说,还让董珊跪在东宫大门前抄写《妇德》、《女经》三百遍,直抄的手臂青肿。
然而董珊到底被娇惯过了头,如此教训,竟还不能让她学会服软,行事作风一如既往。后不过三月,董志舒气急与其断绝父女关系,明振嫌恶令其不得出东宫半步。
距今三年有余,太子妃董珊,几乎被遗忘在东宫。
董珊再出,莫说明振,便是满朝文武、堂上御座都颇觉惊奇。
“振儿,”皇帝问,“太子妃怎会在此?”
明振扯了扯嘴角,道:“回禀父皇,珊儿……太子妃是来给父皇贺寿的。”
第71章阁老糗事
神情这般局促,是人都能看出问题来。
明锋决暗暗瞧了眼身边伺候的人,那人也是无奈,轻声道:“王爷恕罪,此事容奴才现去问问。”
明锋决点头,由他去了。
夜朝玖先是只觉台上之女很有几分自己当年的架势,同样的张扬,待察觉众人面色似乎有异,才问沈云睿道:“这女子是何人?”
沈云睿也从此女身上看到几分夜朝玖的影子,略一思索左诸葛为他收集来的信息,上面明确写了太子的党朋及妻妾,又想到这位董珊曾经所做过的时,表情当即变得戏谑,“这是太子妃,董珊,太子的软肋。”
这宴会还未进行到一半,先有二百娃娃军祝寿,再有琴圣华柳慷慨激昂的镇魂琴音,现在连太子妃都变成蝴蝶飞过来了。
这皇家宴会就是不一样啊,夜朝玖默黯道:“你方才所说‘好戏还在后头’,莫非指的就是她?”
沈云睿轻笑,道:“去御膳房寻你时撞见一辆马车,见马车上下来一主一仆,仆人口称其‘太子妃’,还说要在寿宴上‘惊艳全场’。”
“她既是太子妃,何故孤身入宫?”夜朝玖奇道,“我看众人看向她时,表情也多避讳,可是有什么缘故?”
沈云睿笑了笑,自将缘故说于她听,听得夜朝玖也是不胜唏嘘。难怪她觉得董珊身上有股熟悉的气息,原来竟连经历都有几分相似。
夜朝玖一叹,“可惜她本想借此事翻身,如今怕是连太子对她的最后一点怜惜都要失去了。”
“也不尽然,”沈云睿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若是她当着能哄得陛下龙心大悦,为太子扳回一成,或许太子反而要嘉奖她也说不定。”
“哪有那么容沈……”说着一顿,夜朝玖突然压低声音,“我觉得齐阁老刚刚在看我。”
沈云睿哭笑不得,凑在她耳边,也低声道:“这宴会上有多少人在看你,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吗?”
夜朝玖傻眼。
沈云睿为难地看着她,将点心放在她嘴边,暧昧道:“小娘子,菜都上了两轮,若是他们还没发现我娘子的绝世妙手,岂不是坐了满堂毫无味觉之人?”
夜朝玖怔了怔,眼里霍然放出一抹精光,猛地转头看向齐阁老,扬起一个大大的小脸,当然,齐阁老看见的还是只有眼睛。
齐阁老被她看得老脸一红,这么大年纪了还为个口腹之欲对人小姑娘频频侧目,连他自己都要臊得慌了。
然而等他转头,却看见另外两位与自己同事多年的阁老也是一样的表情,顿时就不心虚了,反而还有些自得,毕竟他还算矜持,打算留着肚子吃剩下的糕点,那两位却是将盘子都搜刮光了。
边上年苏铭苏阁老抹了嘴巴,淡定地瞪了回去,老神在在道:“齐阁老如此目光灼灼,可是有何要事?”
齐阁老与苏阁老在立场之上常有不合,但私下情谊还算不错,闻言冷笑,调侃道:“本官在想苏阁老府上是不是没有厨子。”
言下之意,就是说他吃得像个饿怂。
苏阁老微微一笑,“那也比某人装腔作势得好,你既不喜,将桌上的盘子端给我?”
齐阁老定定地看着他,一把抓起糕点往嘴里扔,囫囵吞枣全咽了下去,可见其精神头十足。
苏阁老嘴角一抽,这到底是谁比较饿怂?郑笛郑阁老在旁边笑得脸红,指着两位同侪直摇头,“你说你们多大年纪了,倒不害臊。”
郑阁老从来都是和事佬,最喜开二人玩笑,苏阁老、齐阁老被他一笑,立时决定“一致对外”,异口同声道:“你有本事别吃!”
两人声音一大,倒让皇帝惊了,“三位爱卿何故争吵?”
三位阁老互相看看,蓦地正经起来,齐阁老道:“启禀陛下,我三人并非在争吵,只是……只是郑阁老方才讲了些故事,有所感慨罢了。”
郑阁老眉毛一抽。
皇帝眨了下眼睛,一看便知其中有猫腻,却顺着齐阁老的话问下去,“哦?不知是怎样的冷笑话。”
郑阁老皮笑肉不笑道,“也没什么,就是齐阁老醉酒之后躺大街被人扒光衣服的一些老黄历而已。”
“噗!”皇帝一口闷茶喷了出来。
齐阁老目瞪口呆,断没想到此人竟人竟会抖他的老底,百官想笑不敢笑,沈云睿嘴角止不住抽搐,夜朝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顿时脸色也憋不住了。
“老郑头!”齐阁老脸兜不住,暴脾气一下便上来了,“你个老不羞!”
郑阁老淡淡一笑,“你光着身子裸奔不怕羞,老夫要怕什么羞?”
皇帝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皇帝带头,底下人自然也不必忍,苏阁老笑得最是大声,连明振与宣明都没止住笑意,谁能想到堂堂三朝元老,当今阁老,竟然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夜朝玖笑得前合后仰,好半晌才揉着肚子稳住,而至于此时,众人才发现哪里不对,齐齐看向莲台。
那妩媚动人的太子妃,动作僵硬,脸色难看,就像走错舞台的独角戏子。
而正在这时,皇帝却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来,“齐老今日令众人一笑,依朕看,便是贺礼都可以省了。先帝再世时,齐老便为朕之太保,朕记得齐老爱吃甜食,今,朕特地请来沈将军之夫人夜朝玖入宫侍宴,这糕点便是她之手艺,不知齐老可还喜欢?”
皇帝此言是为转移话题,毕竟当今阁老裸奔之事大家笑上一时便罢,久了便有些损伤颜面。
齐阁老承情,倒也甚喜,“沈夫人之手艺,当得厨神二字。”
说着,他已将目光向夜朝玖投来。
沈云睿拍拍她的后背,轻声说道:“去吧,小娘子,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沈云睿的夫人。”
事到临头,无退缩的道理。生死场上且能走上一遭,又何惧百官注目、天子威严?夜朝玖重重点头,离开座位,来都驾前,取下面纱。
“民妇夜朝玖,叩见陛下,贺陛下万岁千秋,东明长盛。”
“平身,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