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妖孽!”
似乎被面前的阵仗吓住了,对面的人一下子刷白了脸色,立时变成了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宽大的雪青色长袍耷拉在身上,让她看上去很是可怜。
看着那个一脸茫然无措的少女,李清岚瞳孔微缩,手中的涤恶朝那雪白纤细的脖颈逼得更近,白嫩的肌肤让漆黑的剑身显得愈加危险,“速速道来!”
“我……”
少女用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李清岚,正欲开口,“哔剥”发顶上突然冒出两只毛茸茸的红色耳朵。
“哔剥”又是一声。
少女身后多出了一条蓬松的长尾巴。
“啪”的一声后,那里哪还有什么少女的影子。长袍落地,一只小狐狸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脑袋。
尧山门,元和殿内。
金陛玉阶之上,一位白须白眉的老者巍然端坐,,容貌奇伟,眉眼含慈,端的是一副仙风道骨的超然模样,正是尧山掌门谭紫阳。
谭紫阳皱着眉扫了殿中的四个弟子一眼,又转向大弟子手中的小狐狸,刚张嘴。
“师父,你能不能把你那把白胡子收回去,恶心死了。”
听了这话,谭紫阳老脸一红,瞪向躲在柳清歌身后的阮清音,“小丫头,这叫鹤发童颜,仙人风姿,你懂个球啊!”
阮清音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脸上的嫌弃一点都没有掩饰。
“咳咳。”谭紫阳抹了下脸,立刻从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变成了丰神俊朗的青年,重新开口:“清岚,你说这小家伙是你在东岘峰”的悬崖下面发现的?”
“是。弟子昨日行经东岘峰,听闻有婴孩哭啼,以为精怪作祟,下去查看时,就见这狐狸对着一位落崖姑娘嚎哭。我见它有灵就带回了尧山。”
谭紫阳微微颔首,朝萎蔫了的宁贝贝道:“小狐狸,幻成人形说话。”
宁贝贝看着殿上高坐的那个一脸和善的青年,嗫嚅道:“我不会……”
谭紫阳听罢,抬手一指,一道金光倏忽没入宁贝贝眉心。下一刻,一个看上去十四五的红衣少女站在了李清岚身边。只见那少女柳眉弯弯,杏目圆圆,琼鼻樱唇,眉间一点朱砂痣,更显肤如凝脂白。一身红裙非但没显出妖媚俗艳,反而让人更觉俏丽娇憨。此刻她眼中含泪、乌发披肩,又添了一分楚楚三分可怜。
谁也没注意到,此刻的李清岚眼神全然不似往日的淡漠疏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少女的脸,右手下意识地摩挲起腰间那块非金非玉的乳白色石头。
宁贝贝一五一十地把她怎么从自己的尸体底下爬出来,到尧山后又是怎么吃了仙果变成人形的事说了一遍。
谭紫阳看着她脸上的朱砂痣,神色莫测并未说话,反倒是阮清音最先开口。
“骗人的吧?就算她成了狐狸,也不该吃了两个仙果就能化人形啊?动物化形起码得有一千五百年的道行不是吗?”
一旁的柳清歌看着眼泪汪汪的宁贝贝,略一沉吟,道:“想来她附身的这只狐狸已有了些道行,毕竟寻常之物被落崖之人砸到,可不是仅仅腿脚受伤这么简单。”
“那你变成大师兄的模样作甚?”阮清音一脸狐疑,不依不饶地问。
这话让宁贝贝和柳清歌脸上都出现了可疑的红晕。宁贝贝是想到了自己在李清岚房中一丝未挂的样子,柳清歌则是想起了自己方才差点对宁贝贝说出口的话。
“……我变成自己本来模样后没衣服穿,就拿了衣橱里的长袍。衣服太大了,我就想……和这位神仙一样高大就好了,然后不知怎的便成了神仙的模样……我想这个样子也好快点混下山,就是这样了……”
“你可记得是如何摔下山崖的?”谭紫阳表情严肃地问道。
“不记得。”宁贝贝摇摇头,沮丧非常,:“我叫宁贝贝,本是安南侯的女儿。那天我娘突然和我说,爹被诬陷了,让我快逃,后面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宁贝贝看那坐着的尧山掌门双眼微合,手指翻动。似乎没在听她说话,当即便跪了下来,磕头道:“家人生死未卜,请您让小女下山吧。”
小姑娘的声音恳切,然而座上的谭紫阳却是长叹一声。
李清岚从宁贝贝变回人形后,就一直盯着那个纤弱的少女身影,未曾移过视线。
见宁贝贝还要继续磕头,他上前硬将小姑娘扶起,动作间看见她眼圈红红,心下一软,不由道:“不必担心,我下山时,听闻安南侯府全家收押,并未判刑,既是诬陷,清者自清,想来应是无事。”
宁贝贝抬头看他,还想再问得更多一些,却被殿外的一个声音打断。
“我说怎么哪里都不见人,原来全部躲在这里了啊!”宋清川满面春风地跨入元和殿中。
宁贝贝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同样穿着雪青色长袍的男子进了来,明明是一样的衣服,穿在李清岚身上是清冷矜贵,穿在这人身上却是一股子遮也遮不住的风流劲儿。
阮清音小跑上前,扯住他的袖子,不悦道:“二师兄,你怎的回来得这么迟?莫不是逍遥岭上的仙子姐姐们不够水灵,还麻烦你去勾栏里听那些个莺莺燕燕唱曲儿?”
被年幼的师妹这么教训,宋清川脸上丝毫没显出不自在来,揉了揉五师妹的脑袋算是回答,一双桃花眼扫过全场之后,定定地看了李清岚片刻,就把眸光落在了那红衣少女身上,“我不过出门几日,又多出个这么漂亮的小师妹啊,妙哉!妙哉!”
他这话不出意外地让全场人都楞上一愣。
“师父,弟子有话说。”
宁贝贝又把头转了回去,就见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年站在离她不远处说话。少年身材纤瘦,五官虽然不算出众,但放在一张脸上绝对称得上是清秀。也不知道,她方才为什么一点没注意到这个人。
谭紫阳清咳两声,道:“清松你说便是。”
少年也不扭捏,徐徐道来:“依弟子所见,宁姑娘还是拜入我尧山门,莫要下山才是。”
宁贝贝急了,“我爹娘和哥哥们还在受苦,我怎么能一个人呆在山上自在?”
“宁姑娘莫急,”莫清松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温和淡笑,没有半点波澜,“这不让你下山的原因有三:其一,通敌卖国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你呆在山上总比在山下安全得多;其二,你现在已经是狐妖之身,你若不在山上修炼,在山下被什么魔物吃了也不为奇……”
少年的话让宁贝贝一连打了好几个哆嗦,正想问他下文。阮清音已经迫不及待地帮她问了出来,“那其三呢?”
“这还不简单?”说话的却是宋清川。发觉其他人都看向自己,他露出一抹难以捉摸的笑容,“这其三嘛……”
宋清川在李清岚身上迅速扫了一眼,才缓缓道:“宁姑娘本是大家闺秀,昨日与咱们家大师兄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怎么说,大师兄都该负责不是?”
此话一出,除了莫清松外,元和殿上没一个人不是被雷得外焦里嫩。
“你是不是今儿个脑袋没上弦!”远处校场上外门师叔教训弟子的吼声当下听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