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思凡从柳府回到来仪阁的时候，已经有人在房间里等她。听到进来的声音，对方头也没有回，站在窗户边看向窗外，有风吹过进来，带着花香，他的头发随着一起飘舞着。

小兰也看到了房间的人，冲着孟思凡点点头，便退下了。

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水已经凉了，但是她实在有些口渴，也不便嫌弃。

人就是这样，平时喝热茶都要挑剔茶叶的人，当你真的口渴难耐的时候，一杯冷水也能品出甘甜。

”有什么想问的，说吧。“孟思凡端着茶杯，问站在窗边的张怀瑾。

“我没什么想问的。”张怀瑾并未回头，淡淡地开口。

孟思凡笑看笑，说：”那么我想说，你想听吗？“

张怀瑾没有说话。

”她很高兴，女儿家要出嫁的羞涩的脸，比准备的嫁衣还要红。本来就是注定的一对璧人，听说嫁妆还是以前置办的，这下倒是省了不少功夫。只是...“孟思凡话说了一半。

窗边的人终于回过头，看着她，看不出表情，连平常的假笑都没带着了。他走过来，坐在孟思凡的旁边，拿起桌上的杯子，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这茶水凉了。“孟思凡看他准备喝，出言提醒。

”你不是也喝了吗，我怎么就不能喝？“张怀瑾看了她一眼。端起茶杯凑近嘴边。

孟思凡按住了他喝水的手，看着对方投向自己的眼睛，其实他的眼睛很美，只是眼神清冷，眼神中带着疏远。

”小兰，斟一壶新茶来。“

很快，小兰就端来了新的热茶，茶香四溢，热气腾腾。临走的时候还带走了早已凉透的旧茶壶。她出去的时候看到两个人坐在桌子旁边，谁也没有说话，气氛怪怪的。孟小姐虽然话不是很多，但是极少会让客人有尴尬的时候，也不会拿冷掉的茶水款待别人。只是每次这个张怀瑾来的时候，她都不怎么用伺候，都是小姐亲自款待。平时这俩人见面都有说有笑的，今天是怎么了？

孟思凡给张怀瑾倒了一杯新茶，送到他的手上。

孟思凡：”心都要凉的人，怎么能喝冷茶呢，那岂不是要凉透了。“

张怀瑾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不似平常勾起唇角的笑，而是裂开嘴笑起来，看着有些憨。

”其实，你这样笑起来的时候，挺可爱的。“

他还在微笑着，”我母亲总是这么说，她总是说我应该多笑笑，天天绷着脸不招人喜欢。是啊，天天绷着脸的人，谁会真的喜欢？“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很爱笑的，见人就笑。但是当你经历家族没落，寄人篱下，苟且生活之后，就会发现，笑不过就是一个面具，需要的时候就拿出来戴上。不需要的时候，就放在一边。但是，这个面具后来就长在了脸上，再也摘不掉了。“孟思凡说。

张怀瑾：”但是其实，你这个面具还挺好看的。“

孟思凡没想到他会跟她开这种玩笑，忍不住真的笑出来，说：”你的面具也不错，就是有点假，下次你笑的时候真诚一点，也许就有人喜欢了呢。“

俩个人相视一眼，笑了起来。

好像很久没有这么笑了，其实有什么好笑的。真正能天天笑着的人未必真的开心，不经历生活磨难的人最喜欢笑，笑是他们的宝藏，把宝藏掏出给别人看，以后被人偷了去，就不知道怎么去笑了。

张怀瑾又提起了那个话题，”你刚才话说了一半，我想听完。“

孟思凡看着对方，知道他要问什么，”柳姑娘说她本来有一套特别美的嫁衣，是费了好些功夫赶制的，她非常喜欢，她本来是要穿着那套喜服出嫁的，却没想到出了变故。现在的衣服是临时赶制出来的，我看过了，其实也很好看，为什么会被说的这么不堪呢？“

张怀瑾：”人们总是会喜欢旧物吧。“

孟思凡：”不对，是因为那一套是自己喜欢的。满怀期待地筹备，准备穿上它欢欢喜喜地嫁给自己喜爱之人，所以才会倍加珍惜。“

张怀瑾看向孟思凡没有说话。

沉默了一下，孟思凡开口，”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套嫁衣在你手里吧。“

张怀瑾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低头看了看杯子中浮起来的茶叶，跟随他转动的手，起起伏伏，不知翻滚到何处。

他突然站起身来，转头看着孟思凡，”如果她喜欢的话，我会还给她。“然后起身走了，旁边的窗户还开着，风又进来了，在房间内兜兜转转，又从窗口飘了出去，带走了一室的茶香。

孟思凡一直坐在桌子旁边，风吹着还有些冷意，等到茶壶里的水都被吹凉的时候，她才起身，站在张怀瑾站过的窗子旁边，向外看去。

从这里看到的是街角和屋顶，其实什么都没有，但是这个方向，是柳府的方向。

小兰进来收拾茶具的时候，孟思凡还站在窗边，吹着风。

”小姐，今天风大，别站在风口了，小心着凉。“她走过去扶着孟思凡坐到了床边。

小兰看孟思凡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她开口说：”小姐，张公子走的时候不太开心啊。“

”他开心不开心的，原也不是因为我。“

小兰：”小姐，我问句不该问的，您是不是喜欢张公子啊？“

孟思凡看着小兰没有说话。

小兰：”能来找小姐的人非富即贵，小姐都是以礼相待，微笑相送。免不了碰到无赖的客人，小姐也能应付得当，你的情绪也不会被这些人影响。只是这个张公子一来，茶也忘换了，人也不送了，他每次走了你还坐着沉思半天。“

”小兰，你是觉得我待他不好了么？“孟思凡笑着看着自己的侍女。

”小姐，我笨嘴拙舌的，你知道我的意思，我就是觉得，小姐你万一对他动了真心，他又负了你怎么办？前段时间那个陈公子，还有那个五皇子，都是来着来着就不来了，说给你赎身，最后什么都没了。“

”赎身也得太子点头，而且那张公子不也一样么，那一天不想来就不来呗，你有什么可操心的。“

小兰有些急了，”那不一样，他们走了，你不会伤心，张公子走了，你也不伤心吗？而且赎身的事明明是你不答应，太子可是说过随你的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