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一点点的从日出日落里流走,每个人都在按照自己的轨迹长大或者成熟或者变老。很快舅舅也到了要去帝都的日子,他和钱子希一样,参加春闱。这次如果考上,就是进士了,并且会参加殿试,成为正儿八经的天子门生。外公和外婆感觉自己就像做梦一样,外婆给舅舅整理行装,总觉得这带的不够,那个带的少了,眼见着离出门的日子越来越近,行李数量是越来越多。邓先生这次和舅舅一起上京,看到舅舅的那么多行李笑了起来。他和外公不知道说了什么,舅舅走时的行李就只剩下了三件。
舅舅走后我的日子更加的规律了,读书练字,有空在家里倒腾点我的果树种子,小园里照顾下各种树苗。
那一日学堂休息,母亲和两位哥哥呆在外公家里,第二日和外婆一起出去登山。我没有去,跟着父亲回到了家中。父亲现在选果子不知道是不是被我感染了,那也是一挑一个准,除了对于那些又一点点灵气的果子不能把握以外,其他的也是顶尖的能力了。虽然家里的果酒生意稳定而且得利源源不断,父亲还是很喜欢去逛果子市场,挑选果子,再放到最早的果子铺里售卖。
因此,第二日父亲自己去果子市场,我则留在了家中。风荷已经订了亲,婚事就定在明年春天。她嫁的就是王伯的儿子王峰,这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王峰当初才一提亲,刘大勇是一口就答应了下来,他们家从来没有靠着女儿做小来攀高枝的想法,嫁个知根知底的,又在自己身边,一家人和和乐乐的,这是多好的事。
父亲和母亲也是乐见其成,亲自给他们交换了婚书。现在两人虽然还没有办婚事,但家就这么点大,抬头不见低头见,两人经常见面也没那么多讲究。今天,就是他们两个在家陪着我,外加做饭的王婶,嗯,是他们一家人陪着我。
我在家也很乖,吃了饭,下午一个人坐在书房里练习写字。窗外,目所能及之处,风荷坐在椅子上绣着些什么,时不时抬头往我这里看上一眼,见我认真写字就又低下头去继续刺绣。
“三郎。”我正写着字,似乎听到有人叫我,声音苍老不怎么熟悉,我下意识的抬头四处看看,没人啊。接着回过神来,这是脑海中许久没有出现的那书生老人家的声音。
“老先生。”我坐了下来,打开了一本书,假装在看。脑海里回复着老先生。酒哥和花果仙的声音我熟悉的很,这老先生我经常会忘掉脑海里还有这么一号孤魂。
“三郎,我要走了。”老先生说道。
“走?走到哪里去?”我又点傻,灵魂状态的老先生还能走?
“不是走到哪里去,是......”老先生顿了顿道,“是彻底消散,我的残魂已经无法支撑下去了。”
“还能消散?”我以为残魂会在我脑海中呆一辈子,也习惯里时不时冒出来的声音,在平日里都能做到无缝连接了。从来没想过,残魂还会又消散的一天。
“说实话,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脑海里。”老先生很努力的想了,但是没有为什么,从我出生起,这三个残魂就已经在我脑海里了,理由不存在的。“因为我们这三缕残魂,连累你儿时一直呈现病态。你越来越大,本身的神魂逐渐强大起来,病就渐渐得好了。等你醒来,我们就打成了平衡。只是,从那时起,我已经觉得自己的残魂越来越弱。”
“那我能做什么?你能好起来么?”我有些不忍心,说起来挺吓人,但我真的起了恻隐之心。
“傻三郎,这怎么还能好。我等存在本就是天地之道略有缺失,消散也就消散了,尘归尘,土归土,甚好。”老先生还是很看得开。
“不过,三郎,我的残魂虽然要消散,只是残魂中尚有学识,不忍就此湮灭,不知你接受否?”老先生问道。
“接受。我要怎么做?”我想了想,做出了个大胆的决定,我不觉得老先生会害我。
“所需时间略长,估摸半个时辰,三郎安排就是。”老先生说道。
“风荷。”我想了想,叫来了风荷。
“三郎君,有什么事么?”风荷闻声放下手里的绣品,就进了屋来。
“风荷,帮我倒一盆水,我洗洗手。刚才写字有些累了,我想在榻上睡一会。”我对风荷说道。
“好,三郎君安心休息。风荷就在这院子里守着,什么时候睡醒了,再叫我。”风荷应声,看我洗了手,躺到了榻上,叮嘱了两句,放下帘子出了屋子。又坐回椅子上,拿起了绣品。
“三郎只管闭眼,”老先生看我安排妥当,说了这句话后就没了声响。
“三郎君,三郎君。这一觉睡得有些长了,该起了。”我的耳边似乎听到了风荷的声音。睁开眼睛就看到风荷站在榻边,轻轻的摇着我。
我还有些迷迷糊糊,不知今夕何夕,问道,“风荷,什么时辰了?”
“三郎君,你都睡了一个多时辰了,眼见得太阳要下山了。如果还不起,晚上就该睡不着了。”风荷看我还有点睡眼朦胧的样子,从水盆里拧了毛巾过来,边给我擦脸边说。
“哦,那我起来坐一会,你去王婶那调杯蜜水来我喝。”被毛巾一擦,我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刚才感觉做了长长的一个梦,读了好多好多书,看了好多好多画,最后似乎什么都没有。
风荷端着水盆出去,又去了王婶那给我调蜂蜜水。我半靠在床上脑海里呼唤道:“老先生,老先生。”
“三郎,别唤了,老先生已经消散了。”酒哥的声音传来,残魂消散的过程,估计只有他和花果仙才知道。残魂也是灵魂,也是有强度的,当弱到一定程度,消散是必然的。
“酒哥,你和花果仙将来也会么?”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情绪有点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