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时间如期而至,我期待开学,家里的一切让我感到烦闷和压抑,去学校的话,会开心很多。
家离学校要走路十五分钟,中午放学回家后,大多数是要做午饭的。从4、5月份开始,除了下雨天,我爸几乎每天都上山刨药采蘑菇,中午都不能按时回家。
突然开学了,半天见不到我妈,我还有点惦念,每天都盼着她心情好起来,只要回到家,我都会给她讲许多学校里好玩儿的事。
她的腿肯定回不到从前了,但是我盼着我妈的心情可以回到从前。我想,如果我不上学在家照顾我爸,让我爸出去挣钱的话,就更合理了。
当然,我舍不得离开学校,在我内心深处,认为孩子本来就是要在学校里的,家里,或者其他地方,都不是我们孩子应该待的地方。
尤其是,自从魏龙告诉我不要说脏话那个晚上以后,我就每天都盼望着去上学。开学了以后,每个课间都要到操场上去溜达。我想偶遇他;我想,当我能遇见他,在合适的时机,我会告诉他:
“平时我是不说脏话的,那天是我太生气了。”
但是,又有什么可告诉他的,他对我的忠告,不过是学长对于小妹子的良言,只是单纯的教我向善罢了。
况且,我家里事儿太多了,我要每天做饭、洗衣服,早晨帮我爸整菜园子,晚上回去帮着收拾蘑菇。
我爸要想办法挣钱,我们一家人的花销太大了,我家的事儿太乱了,我需要做的也太多了了,所以没必要告诉他任何话,也没必要想着其他不可能的事,更没必要幻想不存在的美好。
所以,唯一能使我喜欢的,就只有从学校回家的那条砂石路了。这条砂石路是班车行走的大路,车很少,偶尔看见一辆小轿车;再就是每天的趟班车,早晨一趟,中午一趟,我不知道班车从哪里来,但是往县城去。遗憾的是,我们无论是上学时间,还是放学时间,都不会和班车遇见。
这条路两边长满了一种味道很独特的植物,大人说这叫小麻籽,可以榨油吃。路的东边是学校,西边是家,每天回家,我面向天边的时候,会幻想许多事。
如果是六月,天边布满了云朵,那些云朵形状非凡,有的像兵,有的像动物,有的像武器,有的像房子,你刚跟一起回家的同学说:
“看!天上的猴子!”
同学立刻反驳我:
“不对,那是狗!”
我一看,好像也真是狗,我就知道,每个人的眼光和角度真是不同。
如果是九月,天上少有云彩,整个苍穹都是深蓝色,我看着天空,给它画上各种房子,天空就比如我住的村庄,要好好的建设,所有旧房子都拆除,盖成整齐的新房子,房子是浅蓝色的,人们不用种地,如果非要种地,也要干干净净的,不能像我三姨家一样,院子里,地上,炕上都是泥。
我妈在腿脚好的时候,就把家里收拾得干净整洁,屋地不允许有泥,何况炕上。我突然想起来,这多半年来,我家屋地也开始有好多泥,炕上也有泥了,因为我妈不能打扫了。
我又一次觉得这是我家应得的。从前,我妈和我们三个孩子就在茶余饭后嘲笑别人家有多脏,嘲笑别人家不搞卫生,别人家的大人懒,不过日子。
到了今天,一定有许多人在嘲笑我家脏乱差了。“轮回”的观念已经渗透到我脑海深处。
到了十月,是村庄里最忙碌的月份,大家忙着收秋。今年我妈不会到地里领着我和小弟小妹们收秋,而是换成了我爸领着我们。
每到秋天,我都是惆怅的,从去年秋天开始,看到寂寥的天空,发红的野草,光秃的田野,忙碌的人们,闻到冷清的空气,就无端的惆怅。
不知道别的孩子会怎样看待秋天,是否会感到悲凉。去年是毫无缘由的悲伤,今年是对于自己家庭变故的凄凉。
于是,我彻底理解了为什么“自古逢秋悲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