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忽暗,雨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酝酿多时,似棉线倾盆而落,打在树上,房檐,台阶,无一处幸免,整个显得萧瑟又畅快。
莫长歌轻轻推开窗户,无声欣赏着这突如其来的雨,双手托住头眼睛一眨一眨的看向外面,清欢正撑伞而来,抖落了伞上残留的雨滴轻放在门外,不紧不慢走了进来。
“长歌姐,这雨还真是突如其来。”清欢说道。
“因为这雨,前院都没客人吧?”莫长歌仍旧一动不动望着窗外,缓缓开口。
清欢点了下头,“恩,客人很少,冷清极了。”
“挺好的,正好趁着这机会多歇会你。”莫长歌收回视线看向她,清欢有些许没想到她会这样替自己着想,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笑,突然一拍脑袋才想起来自己过来的目的,“我看见柳直,柳公子一个人在前厅喝酒,看起来挺落寞的。”
“柳公子?”莫长歌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既然来了这青音楼怎么也没主动来找自己,反而一个人喝闷酒。
“对啊。”清欢点头。
莫长歌关上窗户,随手拿起旁边的纸伞朝外走去,“走吧,和我一起去瞧瞧。”清欢赶紧紧随其后撑开伞跟了上去。
雨滴落在伞上发出“哒哒”的响声,又顺着伞滴落在地上与积水潭沦为一体不舍不分。大大小小的水坑遍布泥泞的道路,莫长歌神情淡然的来到前院。
零零散散的客人坐在各处,她一眼就看见了在角落喝酒的柳直,不多时将手上的伞交给了旁边的清欢,自己一个人悄悄上前。
柳直似乎有所感应,扭头就与她的视线相撞,眼神里藏不住的诧异。莫长歌嘴角勾起慢慢上前坐下,“柳公子这是?情场失意?”她大胆猜测似乎了然于掌。
柳直无奈的苦笑一声,“知我者莫若长歌姑娘。”
“怎么回事,说来听听。”莫长歌还是很乐意当个倾听者的,眼神熠熠生辉的朝向对面的柳直。他一言不发,沉闷了好长时间才张开了嘴。
“我父亲私自替我把婚事定下来了。”
莫长歌对于这件事并没有感到什么意外,眼神飘忽在外,“所以呢。”
“就感觉自己的人生掌握在别人手中很不爽,即便他是我敬爱的父亲大人。”柳直说出自己心中最为纠结与气愤的。
莫长歌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关键在于你自己是决定顺从还是反抗。”两条路就摆在自己面前,选择哪一条就对应着接下来的征程。
柳直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做,顺应,但会遗憾与不甘,可若是反抗,又能得到什么,失去什么?怎么想都觉得不是最佳的选择。
沉默了良久,莫长歌才听见柳直低声说了一句“有没有什么折中的办法?”她不禁扶额,折中,还真不好说,一时之间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这让莫长歌也陷入了抉择。
“柳公子,总要面对的,何必呢。”莫长歌语气里满是无奈,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进退两难。眼见柳直意志越来越消沉,莫长歌在心里大大的叹息了一声,然后起身,“我当初认识你时,你可不是这个样子。”
柳直抬眸看了她一眼又飞速下落,“你知道吗,我见你的第一眼就被你吸引,真的,小小年纪却那样通透,很难不让人好奇你曾经都经历了什么,和你接触下来才发现那表现出来的不过是过往云烟。”他话没有说完莫长歌就硬生生打断了他,“没什么事别在这和我聊情怀,我不感兴趣,也不想听,这一步你必须跨出去。”
莫长歌起身不再停留准备离开。
“长歌。”
“多说无益。”
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清欢一直站在不远处,接过她给的伞来就出了青音楼。
雨还在无休无止的继续下着,她也没有在意,撑开伞来就翩翩而走,不带走一片清风。柳直楞在原地无声的张了张嘴,根本挽留不住她。
他知道他已经越界了,她已经够仁慈了。
清欢见状默默走上前去,“柳公子,长歌姐的话还希望您能听懂,她其实很希望您幸福的。”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多谢。”谢什么?谢她知晓他的心意,谢她替他寻来了她。
莫长歌出了门就有点彷徨了。她突然发现她除了去权瑾那,居然再无容身之处。也是可笑。莫长歌无奈的摇摇头,继续走在青石路上,途经三王爷府,正巧权以白刚刚从府里出来,远远地就瞧见了莫长歌。
“长歌姑娘?”等走近了一瞧还真没看错,不过怎么会出现在此地。
“三皇子。”莫长歌稍微往上抬了下伞,悠悠而视。
权以白:“怎么在这?”
“四处走走。”莫长歌淡淡回答道。
“下雨天漫步,挺有情调。”权以白忍不住调侃一番,莫长歌也只是微微一笑作为回应。
权以白又提议道:“我打算去权瑾那,要一起吗?”
莫长歌想了想,摇了摇头,“您请便。”说完就撑着伞慢慢悠悠转身离开。婆娑背影间权以白眯了眯眼不再去瞅,他也该起身去权瑾那里了。
莫长歌这一路四处走走,竟然一直到了雨戛然而止,收起伞来拿在手上,静静地望向天边,云层散去,阴霾一扫而空。
在空中飘来飘去的云朵不知不觉间全部消散,已无踪迹,整片天空染上了蔚蓝色,一望无际,莫长歌贮立在原地抿嘴一笑,她在等。
等什么?
等,
果然不一会儿天边就斜挂起一架彩虹,贯穿在疏影横斜树叶之间,一直延长到天的尽头,有头无尾。一瞬间莫长歌就感觉被一种神秘的氛围全身心包围住,怎么也不想离开。
权以白来到平曜王府的时候,权瑾正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前听雨声,从他的表情可以判断出应该很平常,他才出声,“九弟?”
恍惚之间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权瑾扭过头来,“三哥,来了。”
“恩。”话语间好像料到自己会来一样,权以白瞟了他一眼,“今天没有事情忙?”
权瑾摇了下头,“没。”
还真是惜字如金,沉默寡言,但是权以白知道什么能激起他的兴趣来,眉头一挑,“我来的路上碰到谁,你知道吗?”
权瑾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回话。权以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家那位。”终于说完这话权瑾表情有所松动,示意他继续。
权以白也是服气他真够沉得住气,“你不好奇她这个天气去做什么?”
“好奇。”
好奇你不问,权以白真是觉得自己遇上了个奇葩弟弟,也懒得吊胃口了,没有意思,“她原话是四处走走。”
“恩。”
权以白彻底被他这个冷淡的语气给打败了,无可奈何的泄了气,心想,算了,我不计较,我不生气。转头置气般不再看他。
结果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权以白在心里大大的佩服权瑾,果然够与众不同,就这么一会儿,他已经想要离开了,没事干什么非得来这里找刺激,在家待着它不香吗。
阿杜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三皇子,主子。”
权瑾“恩”了一声,“十皇子还在凉国没有回来。”
他这是害怕不敢回来了,权瑾冷哼一声,“那就派人请他回来,其他的还用我教吗?”
“不用,属下知道了。”阿杜弯腰退下了。
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权以白好奇的问,“十弟去凉国做什么?”
“那三哥你得亲自问十弟他了。”权瑾丝毫没有解释,权以白也知道从他口中是问不出什么来了,索性放弃询问。
“三哥知道你自有分寸,不过还是小心为妙。”权以白说道,权瑾稍微停顿了下点了下头,转身朝屋内走去。
权以白也紧随其后。
阿杜:“三皇子要喝点什么?”
权以白摆了摆手,“不用。”又继续说道:“我想过几天去看看小妹,要一起吗?”
“再说吧。”权瑾挽起袖口,直盯了几秒,目光又移开了。
“也不知道那丫头在那凉国住的习不习惯,有没有受委屈,她那么娇柔一人,要是得罪了别人可不好。”权以白忍不住叹息,这权妃芜的脾性他作为当三哥的再清楚不过了,生怕她闯下什么大祸来。
权瑾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嘴角一扯,“这些话你还是见了她再说吧。”
“......”权以白的气氛全被权瑾给破坏打断了。这人说的话还真是一如既往冷血无情。他无语的皱了皱眉。
“你这当九哥的也不关心关心妹妹吗?”
“有三哥你关心就够了,我凑什么热闹。”权瑾幽幽的目光盯得他无法反驳,硬生生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余光突然扫见能治住他的人来了,喜上眉梢。
权瑾见他神情突变,顺着他的目光向外望去,就看见莫长歌无聊的把玩着伞柄朝里面走来,停在了门口,随意的看了他们两眼。
“我打扰到你们了?”她出声询问,这两人的目光太过诡异,她忍不住向后退。
“没有,进来吧。”权瑾收回视线,随口说道。
莫长歌这才踏了进来,一把坐在了椅子上,把手里的伞放在桌角烤着,“你们在聊什么?”
权以白立马夺口解释,“打算过几天去凉国看看妃芜,一起吗?”他就不信莫长歌去的话权瑾能不跟去。
“凤阳公主?才见过,就不去了。”
出人意料的回答,权以白心如死灰,又突然惊醒,“才?她过得怎么样?”
额,这下子轮到莫长歌纠结了。过得好?也不尽然,但不好?也并没有,最后她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还不错吧应该。”
“什么叫应该?”权以白还非得刨根问底,莫长歌没好气地回答,“你自己去见了不就知道了。”
这下好了,接二连三被呛得说不出话来,权以白面如土色。
莫长歌才意识到自己说话有点重,“抱歉啊,没控制住。”
“没事,我早就习惯了。”权瑾在这,他也不敢责备啊,算了,就当他自认倒霉,权以白笑了笑。
莫长歌不自在的别过头来,转移话题,朝权瑾说道,“我刚才看见彩虹了。”
“好看吗?”
“没你好看。”
对面吃了满嘴狗粮的权以白,...,他明明也有妻子,可怎么还是这么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