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马车缓缓进入了京城,马车上的人还在闭目养神。
“父亲,到了。”
“知道了。”
刚准备下马车,一个人就小跑着来了,“敢问这位先生是庞德公吧?”
“你是?”
“在下曹孟德,曹操。”曹操看着一代名士居然真的出山了,他很好奇这个刘辩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能让这样的淡泊名利的名士出山,“早就听闻先生的才学,未得见过,本以此生无缘,却不想真就有机会一见。”
曹操的笑容看上去就是很虚伪的笑容,但却也给人很真实的感觉,真实的虚伪。
“陛下特赐手书,草民只能奉旨前来,别无他法。”
庞德公嘴上这么说着,其实无非就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而刘辩的手书就是那个台阶,以后要是辞官了,也有说辞的。
“陛下已经差人安排好了府邸,这就带您去。”
“岂敢岂敢,阁下贵为丞相,在下不过一阶平民,过了过了。”
庞德公想要推辞,但是曹操哪里容的他推辞,上了马车,直接给他驭车,往着刘辩准备好的院子去了,“不知陛下说了什么,但孟德向来是喜欢和先生这种名士彻夜长谈,不仅如此,蔡伯喈、陈元方,还有慈明先生的子侄辈的荀文若、荀公达,以及郭奉孝戏志才程仲德。”
庞德公有些愣住了,“那鲁国孔文举可在?”“先生,在的,现在执掌礼部,听闻他三岁让梨于兄,后得杨郡守举荐。陛下急于改制,令其执掌礼乐教化,邦交礼仪,是为礼部。”
“那倒是合适,他本为孔夫子之后,这一方面,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庞德公点点头,“陛下倒算是任用贤能,不同以往。”
曹操接着说道:“先生如今任职吏部,掌管文官功绩评考,科举考制,评定天下名士,就如同当初的月旦评,忘了,许子将先生忘记请回来了。”庞德公微微一笑,“孟德这是知道许子将不肯出仕,这才故意在老夫面前提起,想让老夫请他出山?”
“一如庞公所言。”曹操也是毫不掩饰。
“罢了,久而未见了,也是时候见见了。”
当初许邵在颍川逗留的时候,也曾经一起喝过茶,颍川距离襄阳不到两百里的路程,驾着马车,一天多的功夫也就到了。有了庞德公的这话,曹操很高兴,陛下吩咐的事情总算是做到了。
而在庞府外,并没有人迎候着,曹操连忙说道:“陛下有旨,庞公先到的三天,除曹孟德以外,一律不准探视,先让庞公好生休息,远道而来,可得好好休养一下。”
接着又说道:“稍后,会有一个大夫上门,是礼部的祠部郎中张机,字仲景,来给您把脉,这是必要陛下要求的,调理好庞公的身子,才能更好的为陛下做事,这可是陛下亲口说的,非曹孟德杜撰。”
随后有些奇怪了,“不对呀,按道理说,他应该快来了,怎么还没到。”接着一拍脑门,“忘了陛下允许他开设祠部医堂,让他坐堂问诊,今天应该是赶上他去坐堂的日子了。”
“可是自大汉以来,民,不可与官……”
“陛下曾言,除皇宫内六部九寺五监要害之地,宫外所设之司,民亦可入。”
“君为舟,民为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官亦如此。不与民交,何以知民生疾苦?不与民论,何以知民生所需?政令所达,民之所伏,方为明政。”
庞德公细细品味,一时之间忘了下车,“水舟之论,确实形象,君有此等见识,当是明君。”
听到这话,曹操哈哈大笑了起来,“庞公不知,近来陛下时常怨愤,想要仿照先帝做个昏君,但一时之间难以改正。”
庞德公初一听有些不喜,明君不当,想当个昏君?但一想到如今的陛下才不过十七八岁,就能有如此见识,怕是,就算是昏庸起来,也不过是后宫奢靡罢了,这前朝有如此多的治世能臣,倒是可以做个昏君中的明君?
“庞公,您可能不知,我曾在桥公的指点下去过许公的府邸,讨得月旦评,谓我曰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您别说,曹孟德是真想过这个乱世,是不是真的可以做个乱世枭雄?但后来,还是公子的陛下带着云长敲开了我府邸的门,请我联络袁绍等人清理十常侍,我就知道,我曹孟德这一辈子,就只能被陛下攥在手里了。”
“陛下上位之时,不过十三岁吧?”庞德公倒是隐约记得,“老夫听说他初登基,诛常侍,囚生母,幽母舅,分兵权。”
曹操笑了笑,“公不知。先有吕后专制,后有窦、邓、阎、梁、窦五后干政,及至陛下继位,断外戚之路,平世家权位,继而重置朝廷官职,置十九品,设六部九寺五监。再设宫外织造、土木、农畜等八司,分管六部之下,以补缺宫内。如今更是推行租庸均田制,收地之权,分与民,使民有所依,安民之心。”
“再以户部之名开设钱庄,集散钱财,闲置之资置于缺资之人,是谓集散再分制。”
接着曹操小声说道:“其实就是让他们借钱,然后户部抽成,还不了钱,就拿了他的家产换钱。公达曾言,愚者若深陷其中,久而不可自拔,若为智者,一夕千金。”
一边的庞山民更是听的一愣一愣的,完全是插不上话的样子,想要插嘴吧,又不合适,曹操现在贵为丞相,自己的父亲是名士,而他就没有什么名气,他插嘴就显得很没礼数了。
接着两人一直谈着,久而久之,太阳都落山了,这才互相拜别了。
当曹操独自走了,庞德公挥挥手,“进去吧,咱们得住下了。”
“父亲的意思是,就留在这了?”
庞山民反问道。
“嗯,看这样子,咱们是走不了了,也罢,这个陛下不似二帝,有明君之风。”接着看着出入有致的庭院,隐有幽静空灵之意,“陛下用心了。让你母亲和诸葛氏都来吧,听说诸葛子瑜也要来?怎么还没有到?”
“父亲忘了,您让他送庞统他们去往德操的住处求学来着,自然要晚上一些。”
庞德公坐到了一个凉亭里,虽在闹市,却似山林,不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