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每次霜月见到这个十分好看的少年郎，就铁定是在梦里。这一次的他正在一湖上钓鱼，船停在了湖的正中心，只见他的眼上依旧还蒙着一块白布，脸上神情自若，看样十分惬意。霜月则在岸上远远的看着他，她想到上次在梦里以为他寻短见，结果他告诉自己是在采药，把自己气得个半死，这次居然是在自己的梦里如此舒服，顿时有些气上心头，她想了想，身子一腾空，脚轻点了几下水，便到了他的船上。

这时他露出了一个极其温柔的笑容，轻声道：“你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霜月听他这么一说有些莫名其妙，莫非是将自己认错了，不过这是在自己的梦中，认错就认错吧，于是她回答道：“嗯，来了，看你独自在湖上挺惬意啊，我来了倒像是打扰了你似的。”

“若有佳人在身边，才敢称之为惬意，所以你来了，正正好。”他把鱼竿收了起来，依旧保持着微笑，无论是动作还是笑容，都极温柔，霜月的心莫名的被牵动起来。

他从一旁的小桌上拿起一壶茶，倒了一杯给递给霜月，说道：“从岸上过来辛苦了，姑娘果然轻功极好，我远远比不上你，我们的比试还是算了吧。”

霜月喝了一口茶，对这不清不楚的话语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看了看他脚边的篓子里，已经有几条鱼儿在里面，其中一条颜色甚是好看，便把话题岔开：“我见你刚刚钓上来的鱼还挺多，有一尾鱼颜色极好看，可惜你看不到，不然一定不会舍得将它同其他的鱼放在一起。”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也呷了一口茶，脸上一直保持着刚刚的笑容，说道：“那我娶了你，以后再钓起这样的鱼，你便做我的眼睛告诉我，如何？”

这突如其来的话，霜月瞬间有些招架不住，脸红心跳起来，心中居然莫名的愉悦，又看了看这个少年郎，竟也生出了一种要不就在梦里嫁给他算了的念头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结结巴巴的说道：“嗯..我考虑...考虑..那你...你叫什么名字？”

只见那少年郎扑哧一下大笑起来，边笑边扶着船边防止自己掉下去。霜月更加莫名其妙，这货莫不是高兴傻了吧？这笑容也不对劲啊，莫非，这小王八蛋是打趣自己的？

霜月瞬间变了脸色，只听那少年郎好不容易忍着笑，手掐着自己的腿说道：“看来你果然是觊觎我的好相貌，还真动了想嫁与我的心了，终于不一见面就要打我，舍得问我名字了？”

这小王八蛋！霜月不禁在心里大骂，年纪轻轻居然敢胡乱开自己的玩笑，看着不过是凡间束发年纪，而自己可是有四万岁了好吗。她一下站了起来，船因为她突然的站立失去了平衡，她身子一歪，就这样掉进了水里，她一下惊醒过来。

她醒后立即就坐了起来，发现原来还在洞里面，只是已然是深夜了，除了地上有一个小火堆，勉强能借着微弱的光看到一部分光景，其余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面前的炎曦正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他伸出一只手来，探了探她的额头，又给她把了一下脉，问她道：“感觉好些了吗？需不需要喝水？”

霜月觉得嗓子里苦苦的，头也有些重，她盯着炎曦看了看，一时不想说话。她又环顾了一下四周，鲤鱼精图南的妖魂正与那捉妖人培风坐在不远处，见自己醒了，眼睛也都在自己身上，而那个丑八怪捉妖人则还被炎曦的仙法定着，眼睛闭着不知是在睡觉还是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是发热烧傻了吗？怎么就只顾着到处看了，还认识我吗？我是炎曦。”炎曦担心坏了，一只手在霜月眼前晃了晃，把她的眼神集中在自己身上来，有些着急的问道。

霜月这时看着他，其实心里还在是有些不舒服，语气有些生硬的说道：“知道，天界的神君大人，我怎么了吗？”

“你之前淋了雨，又用了太多灵力，刚刚情绪又不太好，便晕了过去，昏迷的时候有些发热，不过现在已经降下来了，你感觉如何了？”炎曦也不明白霜月为何醒了后居然还在生气，就连她之前为何生气自己也还没弄明白，所以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没事了，劳烦神君大人了。现在我要带那鲤鱼精的妖魂回冥界了，神君大人有何打算？”霜月心烦意乱，现在只想回冥界。

炎曦听她说完眉头有些皱了起来，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想了想道：“也好，你先带那鲤鱼精回去，我还需在凡间多待些日子，要带着这两位捉妖人上一趟清宗教。”

“那我就先走了。”霜月费力的站了起来，正欲走到那鲤鱼精的跟前去。

“你灵力还未恢复，我还是先送你们回去。”炎曦看出了她有些逞强，立刻站了起来。

霜月正想转身拒绝，被迎面而来的炎曦拉着手腕处，扶住肩膀，一把抱了起来。只听炎曦用一种不容她拒绝的语气在她耳边说道：“扶好我，要是还想来凡间的话，现在就静下心来别说话，这样有利于恢复。”

接着便同图南说道：“走吧，你没了妖丹，且只是个残魂，留在凡间只会灰飞烟灭。”

图南听完看了一眼培风，点了一下头，便起身准备跟着炎曦与霜月走。只听培风立刻跪着说道：“仙君，仙子，我已答应图南不会再自寻短见，我会在这里尽全力守着我师兄，等着仙君回来。而此去清宗教，我也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望仙君，仙子能答应。”

霜月被炎曦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愣是吓得不敢动，又被炎曦那不容拒绝的语气硬生生的让自己闭上了嘴，听到培风说完后，正想开口说什么，只听炎曦的声音从自己头顶传来：“你说，什么请求？”

“希望能等我死后，让我能在下一世再见到图南。”

炎曦低头看了一眼红着脸的霜月，想了想说道：“这个我无法做主，她的残魂是否会有下一世我也说不准，这样，等我从冥界回来，我会告诉你她的审判结果，那时我才能够确定，如何？”

图南看着培风，对着他再次点了点头，培风想了想，便向炎曦点点头。

炎曦便接着说：“那好，你师兄被我施了定身法，十二时辰后才会解封，你在此守着他，我很快便会回来。”

霜月一路被炎曦抱着，鲤鱼精则被炎曦施法收到了妖魂器中。霜月果然一路无话，一是虽觉得不太好意思，但是自己心里有些高兴，那股不舒服的劲已经消失了，二是也怕万一自己说了话，炎曦真不让她来凡间了就完蛋了，她可不想冒这个险。炎曦也因此极其专注，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们便回到了冥界。

可这从冥界入口到霜月的月半殿，这一路上遇到了无数来办事的小神仙，还有无数拉着凡人魂魄的鬼差们，大家都对自己看到的一幕惊诧万分，相互窃窃私语着。

霜月见状恨不得找个缝钻下去，便赶紧让炎曦把自己放下来，可越是要炎曦放她下来，炎曦越是不搭理他，而且开始走得越慢，手上的劲也就越大，让她一点都动弹不得。直到最后，霜月直接破罐破摔的把头埋进炎曦的胸膛中，掩耳盗铃的抱着侥幸，认为看不到她的脸，也应该不知道她是谁。直至到了月半殿后，炎曦才放她下来。

到了殿内，霜月满脸通红同手同脚的站得离炎曦远一些，眼睛也不敢再去看他，她清了清嗓子，极其不自然的说道：“额...烦请神经大....啊不是，神君大人，把妖魂器拿出来，放那鲤鱼精出来，谢谢。”说完便施法变出功德册，装作在看的样子。

霜月被炎曦递妖魂器过来突然靠近又吓了一跳，她惊慌失措的接过他手中的妖魂器，眼神一点也没望向他，便急冲冲的把妖魂器打开，放那鲤鱼精出来。

她觉得自己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自己怎么动不动就脸红心跳呢，可能是还有些发热的缘故，嗯，一定是这个原因。

见那鲤鱼精出来后，她这才认真的打开功德册看，鲤鱼精虽没有危害过人间，却也没有什么大功在册，而且又只是残魂。

霜月想了想，对跪在地上的图南说道：“鲤鱼精图南，妖龄为二百七十岁，虽无大过，但也无大功，本冥王判你进轮回盘畜生道，现在去孟婆处喝汤吧。”说罢便准备召唤白霜手下的一个鬼差来带她走。

图南看了看霜月，欲言又止，又看了一眼盯着自己的炎曦，想了想，对着霜月说道：“冥王大人，可以不喝那孟婆汤吗？”

霜月放下了刚刚召唤完的手，有些不以为意道：“前尘往事，忘却了便是最好的选择，入轮回盘重新投胎后，如若带着记忆去，下一世的寿命便回缩短，说不定你还未能等到他死，你便又死了，如此循环往复，恐怕是再无缘分。”

鬼差已经从殿门口正准备进来了，图南似乎还在犹豫中，霜月见状叹了口气，同她商量道：“你已是残魂，入那轮回盘都不知会投胎为什么，也不怕吓你，万一你投了个鸡鸭肉胎，就算是带着记忆，遇到了同样带着记忆但却是人的他，你无论怎么都不可能告诉他你就是前一世的鲤鱼精，说不定他见你叫得欢，还会兴高采烈的吃了你。所以，还是去喝了那孟婆汤，如若有缘，你们定会再见的。”

图南想了想，便不再说话，对着霜月磕了一个头，跟着身边的鬼差正准备出大殿门。此时炎曦突然叫住了她，问她道：“等等，图南姑娘，冒昧问你一下，你是如何成为妖的？因为你的话语以及举止与我认识的人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是因为一位仙人触碰过我，所以得到一丝真气才逐渐修炼成精的，至于你说我说话以及举止，那的确是我学来的，但我已经忘记那人是谁，因为鱼从来都无法储存太多记忆，我也不知是何时在何处向何人学的，只知道我应该也是陪了她一段时间的，不然也学不来这些。”

“好的，多谢。”炎曦此刻神情突然变得很落寞。的确，前尘往事，忘却了才是最好的选择，只是如若这记忆已根深蒂固，任凭那孟婆汤喝了多少，也无法能够忘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