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霜月没明白最后炎曦问那鲤鱼精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从他刚刚的言行举止到现在的神情，她大致就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他口中那位认识的人，在他的心里，很不一般。

想到这里，自己的心里又开始不舒服起来，她强忍着不愿去问他，但内心又特别的想知道。在这样矛盾的状态下，她看了看失魂落魄的炎曦，憋着口气跑过去使劲撞了他一下，说道：“你还不走，冥界一日，凡间十年，你再不快去，那小白脸培风同那丑八怪恐怕要变老了。”

炎曦被她那一下撞得不轻，立即回过神来，边揉着肩膀边有些吃痛的说道：“冥...冥王大人，你这不说话果然是恢复得极好。此去凡间，我恐怕要多待些日子，你就在冥界好好呆着，不要随便乱跑了。”

霜月沉着脸点了下头，心里那股气并没有因为撞他那一下稍微好受些，现在听他完话后反而觉得连看都不想再看他了。

炎曦没多想，转身便就走了，可到了大殿门口，他又突然停了下来，眉眼都带着笑意对着霜月说道：“你应该没见过凡间的雪吧，你就在这里好好等我回来，我便带你去看雪。”说完没等霜月对他做出任何回应，便转身匆匆离去了。

霜月则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刚才所有不好的情绪仿佛瞬间烟消云散了。他居然要带自己去凡间，而且是去看雪。之前就总是听孟婆说凡间有四季，每个季节都有不一样的美，听她描述下来，在她想象中觉得最美的便是那清冬的雪，而自己终于可以亲眼见到了，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心花怒放，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那等他这段时间，不如去幽冥山去看看霜霜如何了，等等，还是先去孟婆的芍药殿，问她要点仙身恢复的草药，再去找霜霜和月小黑好了，毕竟孟婆研制出恢复仙身的草药还是很有效的，试试去跟她软磨硬泡多要点去给霜霜。

想好后便确定去了孟婆的芍药殿，结果还没到奈何桥，就远远的看到在奈何桥边上排着长长的队伍，一个鬼差带着一个魂魄都整整齐齐的排着。她往一旁走近了躲着看了看，孟婆正忙得焦头烂额，守在桥口处小亭一个个发放着孟婆汤。

霜月见状，立刻把自己的面具变出来戴了起来，她不禁叹了口气，看到那么多魂魄，那么长的队伍，自己是冥王又还不好插队，可是要等这么多魂魄喝完孟婆汤，都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正在一筹莫展，犹豫着要不要走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冥王大人，冥王大人。”

霜月眯着眼往那队伍里看了看，果然，是那鲤鱼精图南在喊自己，她正排在队伍的中段处，旁边正站着白霜的鬼差。周围的听到图南在大声喊，眼神自然而然就都集中在了霜月身上。

还好自己明智早早戴上了面具，不然那么多鬼差还有凡人的魂魄齐刷刷的盯着自己，还真是有些个不太好意思。不过她这一喊其实也正合自己意，这不，可以明目张胆的插队了。

她端着架子缓缓踱步过去，走到了图南身边，周围的鬼差都对着霜月行起了礼，她点了点头，便对着他们说道：“大家不用拘谨，我不过是来看看从我殿出来的妖魂，大家各负其责的排队等候吧。”

说完便走到图南身边，慢慢随着队伍走。图南有些奇怪的问她：“冥王大人来此可是还有什么未交待的？”

她赶紧拉了一下图南，悄悄同她说道：“你且声音小一点，这些小鬼差们最喜欢听墙角传八卦了。我这是来找孟婆要点东西，但这队伍太长了，我不好明目张胆的插队。”

图南笑了笑，轻声说道：“没想到冥界的冥王大人还会有如此可爱的一面，还以为冥王大人是想询问刚刚神君大人问的事情，那位神君大人是你的夫君吗？”

霜月一下打了个踉跄，脸瞬间涨得通红，连同耳朵都红了起来，急忙小声说道：“胡说什么呢你，什么夫君不夫君的，我和他什么都没有。”

图南抿嘴笑，眉眼都带着笑意道：“见他对你如此上心，原以为你同他...”

“没有没有，你这小妖，也是八卦得很。”

“这不是队伍太长，等的时间太无聊了吗，何况我是过来人，看这个事看得明白。”图南边说边躲着笑，觉得这冥王大人虽有些时候不太靠谱，但性格却着实有些可爱。

霜月瞥了一眼她，想了想，试探性的问道：“这队伍的确是长了些，我记得你之前是说鱼的记忆不太好是吗？”

图南一听便知道她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了，便故意顺着她回答道：“是的，我修炼了五六十年才渐渐有了灵力，所以才开始有了些记忆。”

霜月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看了看离孟婆还有着些距离，便又悄悄接着问道：“那你们妖化人形的时候也是仿照见过的凡人的样子来的吗？我见你如此好看，是不是就是仿着哪个凡人来的？”

“有些妖的确是会这样，因为本身妖化人形的时候，是根据本体来定的，有些妖的本体不太好看，所以化出的人形也同样不好看，这时就看自己的选择，在意的就会仿照着好看的人的模样去幻化，不在意的也就还是那个样子。但是我吧。”图南笑着卖了个关子，说道：“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虽说我本体也不算太差，但也不排除有可能是见过哪个好看的女子，幻化出的样子也不一定。”

“啧啧，你们鱼的记忆还真是不好。”霜月把头迈到一边，悄悄瘪了下嘴，继续说道：“不过嘛，因为个凡人，好不容易修炼出的人形，以及修炼了几百年的修为，就这样成泡影了，感觉有些有些可惜呢。”

图南眉眼渐渐低了下来，摇了摇头说道：“也许吧，不过也算不上可惜。怎么说呢，遗憾肯定是有的，毕竟幸得那仙人一丝真气，我才有机会修炼，只可惜啊，我也忘了那仙人的样貌。”

霜月看她的样子有些失落，想想自己似乎也不该再问这种问题，便安慰她道：“你只有半魂，入了那轮回盘，也不知你会投胎转世为何物，但无论是投身于何物，你的寿命却只会有本来寿命的一半。待会我顺便去问问孟婆，看看她是否有法子帮帮你。”

图南看了一眼在盯着前方的霜月，心里觉得这冥王大人还真是不太像传闻中的冥界冥王，不仅有些个可爱，心地也是极其好。

她也看向前方，装作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冥王大人好心了，图南多谢冥王大人。记得从前明舟，也就是培风还在小的时候，曾经许诺邻家妹妹将来会去娶她。我虽知道是雏儿戏言，可心里依旧不是滋味，不舒服了很长时间，后面实在是受不了，我便现身去见了他，同他在一起玩了好多天。最后问他是不是以后要娶他那邻家妹妹，结果你猜怎么着，他摇了摇头说不娶了，长大后来娶我。这时我才发现，只有陪伴在身边的才是最重要的，其余的过往都只是过眼云烟。所以从那以后我便会常出现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起，直到后面他上了清宗教后，很难见到了才作罢。”

“那怪不得他这样一个捉妖人对你这样的妖竟会如此深情了，不过你确实也长得小家碧玉的样子，而他也的确英俊潇洒，你们在一起也是挺登对的。”

图南听这话不知道霜月是否理解了自己讲的意思，本想再同她说一下，见霜月注意力在前边去了，便想了想做罢了。

只听霜月对着前面一位清秀素衣的女子喊道：“孟婆，今天怎么会那么忙？”

孟婆抬起头见到了满脸笑容的霜月，手边忙边回答她道：“你这小丫头片子，怎么得空过来了，这不凡间有一处有了瘟疫，所以这凡人魂魄就比往常多了几倍。”

“哦，难怪了。对了，你那恢复仙身的草药还有吗？给我一些呗，霜...不是，我有一熟人，受了点伤，我想要一些拿去给他。”霜月差点就说漏嘴是白霜了，幸好及时反应过来。

孟婆狐疑的看了一眼霜月，手上调汤的动作并没有因此停止，她想了想说道：“有倒是有，不过我得知道你要给谁。”

“额，就是上次来的那个神君大人啊，这不去了凡间受了些伤吗，现在在我的殿里呢，这从天界下来的神仙，得把人家照顾好不是。”霜月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来，谎话说得一本正经的样子。

“行吧，给你一包。”孟婆把汤递给旁边鬼差，鬼差又递给了旁边的魂魄，手上继续调着汤，看样是等到霜月过来的时候再准备拿给她。

霜月不死心的继续跟她磨着：“别那么小气啊，多给几包呗，我现在可以正大光明去凡间了，到时去给你带些凡间的稀奇玩意来。”

“你这小丫头，要那么多干什么，那神君伤那么重？”

“哎呀，也不是很重，你多给我点，万一以后他又哪里伤了，我好给他啊。”

孟婆扑哧一笑，脸上带着些坏坏的表情：“敢情是我家这小丫头片子开窍了，如此上心，想必是看上那神君了吧。”

旁边的图南也忍不住扑哧一下笑起来，霜月的耳朵根瞬间又红了。那么多鬼差在这，都被他们听到了，孟婆故意这样说真是太坏了。她清了清嗓子，轻言慢语的说道：“怎么可能呢，我这只是以待客之礼相待他而已。”

孟婆才不信她，便故意说道：“待客之礼那一包就够了，又不是什么挺重要的人，就给一包。”正好把手上的汤递给了排在霜月们前边这个鬼差，就准备转身从她的药箱里拿药给霜月。

霜月一着急，赶紧说道：“你这多给我点，我这真是留着以后给他用的。”

孟婆坏笑着转身递给霜月好几包，说道：“看你什么时候老实交代，你这就是对人家有意思，拿去拿去，这是好事，别藏着掖着。”

后边的鬼差些已经开始躲着窃窃私语了，霜月觉得就算是跳进冥河都洗不清了，她尴尬的笑了笑，接过药来，见孟婆正低着头调汤，突然想起图南的事来，便问她道：“对了孟婆，这鲤鱼精只有半魂，你能想到办法吗？”

孟婆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了看图南，想了一会，说道：“果然是只有半魂，鱼尾都显不出来了，这另一半魂若是还在，倒是有办法修补，若是不在了，便是有些困难了。”

图南听完后，对霜月摇了摇头道：“冥王大人，你的心意我领了，寿命长短对于我而言其实没那么重要的，只是，我还是希望能够不喝孟婆汤。”

孟婆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霜月，说道：“这是你殿里的魂，你决定她究竟喝不喝，这妖魂不同于凡人的魂魄，若是她执念太深，这孟婆汤恐怕也起不了作用，还不如不喝。”

霜月盯着她严肃的问道：“你想好了吗？先不说你的下一世是否能遇见他，就算遇见了，你也不可能是以人的样子见他，所以有时忘记才是最好的选择，你确定你不喝这汤？”

图南往后看了看后面长长的队伍，转头对霜月斩钉截铁地点了点头。

孟婆见状，叹了口气，说道：“这一世无法忘记的人与事，最终会陪着你进入下一世，是幸或是不幸，都由着自己承担。过了这桥，听着鬼差的指引入轮回盘即可。”

霜月目送图南到了轮回盘，才转身准备走，在和霜月点了个头后，孟婆又继续回到忙碌中。她拿着药，走去了幽冥山，一路上心里都在想着孟婆的话，选择不忘记的人与事，究竟是幸还是不幸？那选择忘记呢，又是幸还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