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优秀的机关大师,怎会说出自己做不到的东西,别人做出来了,这可是奇耻大辱,所以他不会说出这个秘密!
夏无归若有所思地缓缓转头,深邃褐瞳直扫屏风外的墨华。霸凛威冽的声,骤然低扬:“墨华,你如何看?”
皇问他?
傲慢霸凛如旧的帝王,便是躺着气场也丝毫未减,摄人心魄的魔息弥漫着整间屋子,如同空气中无处不在的龙涎香,令人窒息的气场,只一个眼神便能令人不可自控地为他折服,臣服于他的脚下!
墨华二话不说立即跪下,满目敬色地将方才暗搓搓发誓,绝不外露的奇耻大辱,托盘而出:“皇,属下曾听说过,有一种海底云船,沉入深海之中,王后许是造出了海底云船,才会凭空消失在海岸。”
玻璃面无表情地上前,将夏无归依旧动弹不得的身体扶了起来。
看时辰,皇也该能动了,所以此时会说话,已是不稀奇。
傲慢而摄人心魄的帝王闻言,褐眸微微眯起,眸中迸出令人看不透的神色。他若有所思地隔着龙涎香看向远方,而后轻缓地阖上了眸。
半响,他唇边勾起熟悉而魔魅的弧度,夹杂着丝丝苦涩的意味,却带着几分决然。他似自言自语般,低唤一声,又似对他自己说:“安潇湘,孤永世不可能与你两不相欠!”
说罢,他缓缓伸手,抚上左心口的位置。分明伤口不深,却疼得仿若万箭穿心。
星凛大陆。
佐国边城已被攻陷了,连着五座城被攻陷,数十万的将士仅剩三五万,极狼狈地被打了回去,直奔主城。
夏国显是有备而来,仅带着十万精兵,便追击而上,直直追在佐国余兵的后头。
他们已有宣言,愿降不杀,攻略而下的几座城池,皆没有伤害无辜百姓,刚攻下来,便急着留人筑城墙了,显是势在必得的模样。
佐国将士大多数极有骨气,要么被打死,要么打到快死了,要么打到半死不残的那种,就默认为降了,直接丢那去筑城池,筑完了城池便是一国人了。
他们不要面子的吗?他们很要面子的!
谁都不喜欢打仗送命,佐国与夏国打起来根本是以卵击石。于是降了的将士们很愉快地筑起了城墙,成为了夏国子民。
而安柚儿与那可什豕,跟着剩余的将士,正在逃往主城的路上。
夜晚,将士们支起营地,将剩余的粮草分一分,还是够坚持到回主城的。原本带来的便是三四十万将士的粮草,如今人少了十倍,粮食自然是多的。
不敢生火引来追兵,将士们只能留一些人看哨,摸着黑坐在一块,将就着睡。
安柚儿自小便是锦衣玉食的公主,出来更是安柚茶坊的掌柜,哪怕是在盛华赌庄做茶娘,也从未沦落到睡地板的地步,偏这条路还是她自个选的,她也只能将就着与那可什豕靠在一块了。
安柚儿轻叹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块烧饼,一口咬下去,牙差点碎了。
硬的跟石头一样
可饿了一整日,吃石头也得吃,不然待会天亮了又要跑,饿着肚子没力气跑,到时候她会拖后腿的。
想着,安柚儿无奈地叹了口气,正欲一口咬下,忽然身后伸来一只手,夺走了她的烧饼。
安柚儿回头一瞅,正欲开口说点啥,忽然瞧见那可什豕的手中,抓着半只烧鸡!
这种非常时刻,烧鸡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东西啊连着两日连热饭都没吃到的安柚儿,立即被这只美丽的烧鸡所吸引,只想立即与这只烧鸡融为一体!
那可什豕晃了晃那只极为诱人的烧鸡,沉着磁性的声线,似诱导般低扬:“想吃吗?”
“想”安柚儿咽了口口水,伸手就想抢,可那可什豕的手那叫一个迅速,一下子就躲开了。
那可什豕拎着那烧鸡,看着哈喇子流了满面的安柚儿。他忽然坏笑一声,用另一只手挑起安柚儿的下颚:“说安柚儿只爱那可什豕,我就给你吃。”
安柚儿闻言,一下子砰红了脸。她傲娇地别过脸,双手叉腰:“不吃就不吃,想让我说这种话,下辈子吧!”
这番话,虽说很惹人不爽,但那可什豕早已对安柚儿的脾性了若指掌,他倒是半分未计较,大方地一伸手,无奈地道:“吃吧吃吧,给你吃”
这个无情的女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接受他啊
安柚儿半分不客气地抓过烧鸡,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自从淼沝水与自个表达情意以后,焱炎火的脑海每日都会重复那个画面,反复循环播放。
他细细回想曾经,他与淼沝水一同修炼的时光,那是当真纯洁,打就是打,每一回交手都毫不留情,打趴下为止,毫无男女之情啊怎的隔了那么多年,各自随主又生了情意呢
嗯实际上,淼沝水对他说那句话的时候,他心底还是有点莫名的小雀跃的,也不知道为啥,就是高兴。
焱炎火靠着树枝头,莫名其妙地傻笑了一下,让一旁的叕叒双又吓了一跳。他皱着眉头上前,拍了拍焱炎火的肩头:“焱炎火,你怎么了?”
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焱炎火害怕淼沝水找上门,主动参与了攻剿佐国的战事,就是为了分散注意力。
淼沝水是夏无归的人,哪怕它们是曾经的同门师兄妹,如今各随其主,他也不好回应淼沝水。毕竟明王与皇的事闹得满城皆知,虽说如今兄弟和睦,但哪一日又闹起来还真是不好说,届时他又该如何面对淼沝水呢?
只因明王那一日说,安潇湘需要王爷,他便为她背弃天下。若王爷冲冠一怒为红颜,从此浪迹天涯四海为家,那他自然要跟随左右,淼沝水跟随夏无归,自然不会与他一同而去。
所以,这份喜悦也只能永藏心底。
焱炎火轻叹,面无表情地扭头应道:“没什么。今夜的突袭准备好了吗?”
攻打佑国时,诸葛明空还曾出面,可一入佐国,他便无心争斗,将一切事物都交给了叕叒双又与焱炎火商议,自己独自回了明王行宫,夜夜笙歌独自醉酒了。
除了安潇湘,明王府往日从未有过女娇娥,如今明王自甘堕落,竟日日寻美貌歌姬舞姬入府。他悄悄看过,或是眉眼,或是身段,那些女人竟都有几分相似安潇湘!
明王既选择了这条路,他作为下属,自然不好多说什么,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替明王上战场,收了佐国。
叕叒双又点头:“探子前去查探,佐国余党便躲藏在那山丘之下,将士们都已准备齐全,只待天色暗下来,我们便可一举拿下。”
焱炎火嘴角上扬,缓缓起身,掸了掸衣衫上的尘土:“待拿下他们,便直攻佐陆城,记住,愿降不杀。”
“哒哒哒哒”
这一头,安柚儿刚吃完那一截烧鸡,忽然一阵巨大的声响,正由远及近地传来,似近在咫尺。
遭了,怕是夏国士兵来突袭了!
那可什豕似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面色肃然地立即起身,二话不说就将安柚儿拉了起来,准备跑。
安柚儿将鸡骨头一扔,手忙脚乱地用衣袖擦了擦嘴,慌乱地挣扎着想回去:“我要去知会一声,不然他们会出事的!”
那可什豕不顾她的挣扎,拖着她往深林中而去:“我们本就是逃出来的,守哨的士兵会知会他们,走不掉也是听天由命了。”
夏国明明白白地说愿降不杀,数十万将士被虏后,几近降了一半。而他们这一支兵则是趁乱逃了出来,可谁都明白,便是逃回了主城,佐国也会让他们再出来迎战。
安柚儿闻言,也不知哪来了一股力气,将他甩开了。她怒声道:“便是如此,我也要回去!你并非佐国人,自然不懂我的心思!”
便是一定会输,她也不能中途逃走,否则便是愧为佐国公主!她对得起佐国对她十数年的养育之恩吗?!
那可什豕见她神色决然,只能松开了手。他面色沉然地跟在她身后,随她一同回去了。
他虽为前佑国王子,却从未受过佑国的恩情,佑国也从未真心对待过他,自小他便是跟着奶娘长大,甚至在八岁以前,他仍然认为那奶娘是他的阿母,甚至连阿父都没见过。
后来他第一次见到阿父,阿父半分不似他想象中那般温和,阿父说他一点也不像他,怪那奶娘将他养成了羊羔,那奶娘便被他活活打死了。
后来,他背弃家国行走四方,佑国更是从未有人来寻过他,任由他自生自灭。如此一个狠心的家,他又怎会有半分留恋,更别提爱国情怀这种可笑的东西了。
此时,所有的佐国士兵早已被惊醒,见安柚儿回来,立即将充满希翼的目光,望向了她。
主帅已死,安柚儿作为一国公主,自然而然统领了这数万将士。
其实安柚儿也不知道怎么办,她也只能站出来撑撑场面,所谓的兵法阵数她是一窍不通。可如今兵临城下,该如何解了这燃眉之急呢
正当安柚儿焦急万分之际,那可什豕蓦然站了出来,开口道:“出来一百人,随公主往东而去,剩下的人接着逃往主城,谁忠心为国便做好送死的准备,跟着我们走!”
这是要引开追兵,换来数万人的一线生机!虽说铤而走险九死一生,但不失为一条出路。
安柚儿点头,大声喝道:“谁愿意同本公主一同引开追兵,本公主定会厚赐其家人!”
而后,立即有数百名士兵站了出来:“公主,生为佐国人,死为佐国鬼,末将不要钱财,只为全了末将对佐国的一片赤诚!”
佐国还是有不少爱国的忠义之士的。
于是数万名将士先藏匿于原地,安柚儿与那可什豕带着数百名士兵钻入了林子,让夏国士兵混淆视听,从而争取他们逃走的机会。
后头的脚步声愈发的近,很显然,他们上当跟了上来。
安柚儿奔入了林子,扭头看了一眼一直片刻不停跟着她的那可什豕,心中忽然闪过一丝不同的感觉。
她面色复杂地望着那可什豕:“明知九死一生,你为何跟着我们一同引开追兵,这一切,分明与你无关。”
那可什豕抿了抿唇,很认真地凝视着她的眼:“我愿意,与你同生共死。”
他说,他愿意与她同生共死
她何德何能,能得了他的心啊
安柚儿忽然笑了,脸庞在黑暗之中滑落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半响,她哽咽道:“若我们能活着出去,我们便成婚吧。”
闻言,那可什豕面上闪过一丝怔然,而后很快被满满的狂喜替代。他毫不遮掩这一丝喜悦的声线,生怕她反悔了,迅速应道:“好!”
与安柚儿一起的时间已有一年多,可得到安柚儿的回应,却是头一回。
黑夜之中,深林深处,一人喜极而泣,一人满面红光。二人的情绪皆被黑暗笼罩,它们不能看清各自的面貌,却能知道各自的心思。
那一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安柚儿这一头越来越慌。
他们故意制造了很大的脚步声,窜进了地势隐蔽的林子,就为了能让夏国的人相信,它们朝这边逃了。
“哗啦”
忽然一道亮光,照亮了原本黑暗的林子,将每个人脸上惊慌的表情,都映照了出来。
他们,被包围了。
整个林子都是夏国士兵,围着一大圈的士兵,手中都举着火把与剑盾。
安柚儿背脊上满是虚汗,在严寒的冬日中,吓得表情都凝固了。
忽然一只大手,覆盖住了她的手,回头一看,正是那可什豕。他眸中坚定而决然的目光,让她的心不由得安定了几分。
是啊,哪怕下一刻便要死,它们也是相爱的。
想到此处,安柚儿不由得红了眼眶。原本,这一切都与那可什豕无关,他不该与她死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