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知道,这句话只会惹得二人不快,这段往事无人愿意提及。
欧阳习习又露出了几近嘲讽的眸光,直直的落在殿中人身上:“那便没什么好的了,在下还有些事,便不招待大皇子殿下了。琉璃,送客。”
刚回到殿中的琉璃,还未来得及听清只言片语,便看到了眼前似乎剑拔弩张的场景。
闻声,琉璃立即望向殿中人:“大皇子殿下,请回吧。”
殿中人抬眼,目色淡然地滑过欧阳习习,而后什么也没,转身走出大殿。
……
此时,佐国正战火不休。
安柚儿回到皇宫时,守卫一个个大眼瞪眼,不相信安柚儿竟活着回来了。但见是安柚儿来了,也是二话不放行了。
安柚儿此时是一大金主,在佐国陷入战乱时,第一时间送上巨款。于佐国而言,她已是一大功臣,对她自己来,也是仁至义尽。
那可什豕虽未伤及性命,却也是重伤之躯,在安柚儿的万般要求下,他还是留在客栈,未陪同安柚儿入宫。
庄重威严的皇宫中,许多守卫由于战乱都被派遣走了,守卫少的可怜。
一路畅通无阻,安柚儿很快便来到了大殿前。
大殿中,佐皇被淹没在奏折中,正皱着眉头看着一册书卷。
安柚儿酝酿了一下思绪,正欲跨入殿中,倏地被身后凌乱的脚步声打断。
一个士兵脚步很匆忙,看也未看安柚儿一眼,直接冲入大殿,高声大喊:“皇上,陆城急报!”
佐皇闻声,匆匆抬头望向那名士兵,示意他有话快。
士兵丧着脸,声线沉重:“夏军与我军一百五十万大军交战,夏军节节败退,我军派遣百万将士乘胜追击……”
佐皇眼底亮光,正欲扯起嘴角,却又听那士兵道:“怎料那夏军设下埋伏……”
接下来的话,士兵未接着。但佐皇知道,百万大军全军覆没。
佐皇的眼中布满不敢置信,呆怔了半响,直接将书卷扔在桌案上。
此时,安柚儿沉默地走了进来。百万将士非同可,这一回更是将佐国几近一半的将士赔了进去。
即便安柚儿尽量放轻了脚步声,还是被佐皇察觉到了。
佐皇布满沧桑的眼,在看到安柚儿的一瞬,凝聚了起来,但却不是安柚儿所期待的欣喜若狂,而是溢于言表的怒!
佐皇似想到什么似的,忽然冷笑一声,万分无情:“朕还当夏军使的何种手段破百万大军,竟是有奸细作祟!”
地上跪着的士兵闻声,也用怀疑的目光望向安柚儿。
公主领军引开追兵之事,已是满城皆知的事,无人不赞叹公主巾帼不让须眉,还有百姓特地在城中立了庙堂祭奠公主……
而此时,公主竟没死,还好好的回到宫中,这明了什么?
安柚儿抿了抿唇,试图为自己辩解:“父皇……”
佐皇犹如找到了发泄点般,一瞬间将所有的怨气爆发:“住嘴!朕没有你这个女儿!”
便是再诸多狡辩,从能拿下百万大军的夏国雄兵中全身而退,的确是事实。
但,眼前的人是一国之君,也是她的亲生父亲,此时此刻,他竟丝毫不听自己的辩解,便给她定下了卖国的罪名,实在令人寒心。
安柚儿沉默了,转身欲离开大殿。
她死里逃生,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她的父皇。她以为,父皇见到她活着或许会高兴,怎料竟截然相反。
她早就该明白了,父皇当年不顾她的意愿送她去夏国,哪怕她以死相逼,父皇还是打昏了她硬塞上马车。
父皇,若是被夏皇挑中了,哪怕是做个妾,也是无上光荣。可她,半分也不想去夏国任人宰割,做毫无尊严的货品,就像一棵白菜任人挑选,全然未被当作是个人。
她早该认清,父皇,不爱她。
安柚儿还未走两步,便有层层侍卫围了上来,二话不扣住安柚儿的手,将她押了下去。
安柚儿知道此时挣扎也是徒劳,她一言不发地转头,看了一眼皇位之上,那高高在上的佐皇。
佐皇犹如看到一个死物般的眸光,落在了她的身上,目光凌厉得令安柚儿心寒。
安柚儿目色淡镰,声音出人意料的冷静:“既然父皇没有我这个女儿,自今日起,我便不再是您的女儿了,这也是最后一次叫您父皇了。”
话毕,安柚儿便半分不留恋地跟着侍卫走了出去。
佐皇的性子她再了解不过,凡是有利无害之事,任何一桩他都不会放过,而她虽无权势,但钱财居多,若是佐皇有点理智,大可以让她用大笔钱财赎回这条命。
更何况,她还是他的亲女儿,若他还有半分至亲之情,也会放过她。
但是,安柚儿似乎高估了佐皇的理智,以及她自己的地位。
佐宫牢狱。
佐皇看着眼前,早已被抽打地血肉模糊的安柚儿,阴冷一笑:“朕的好女儿……不,你如今已非朕的皇女,你只是通敌卖国的贱人!”
一旁的侍卫也用看仇敌般的眼神,看着地上体无完肤的安柚儿。
即便她奄奄一息,也不会有人同情一个卖国贼。
无人听安柚儿的辩解,为她安下了卖国贼的名头。
安柚儿早已痛得不出话,也对眼前人无言以对。她实在想不到,她向往的爱,敬爱的国,让她有朝一日会落得如此下场。
见安柚儿沉默,佐皇笑得更大声,他的言语带着憎恶:“你与你的母亲,一样是个贱人!”
安柚儿颤了颤眼皮,艰难地动了动唇,坚守着最后的倔强倨傲:“不许……辱骂……我的母亲……”
佐皇笑得猖狂,几近癫狂的模样,让一边的侍卫都惊了一惊,却不敢阻挠。
毕竟在他人眼中,安柚儿都是罪有应得的,虽佐皇的反应太过激烈,却也情由所原。
佐皇忽然凑近安柚儿,垂头放低了声调,却依旧令人感到寒颤:“你,你母亲是个贱人,朕就放了你!”
安柚儿冷冷抬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啐”了一口:“休想!”
那口水并未沾染到佐皇,但却让他更怒了。莫是一个帝王,便是一个寻常人,也不可能对这番屈辱无动于衷。
佐皇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安柚儿,倏然抬脚,重重踹了下去!
“啊!”
安柚儿只听到她的腿“喀”的一声,发出疑似碎裂的声音,然后她的腿在巨大的痛楚之后,失去了知觉。
动不了,她的腿动弹不得,完全没有知觉,连痛都感觉不到。
安柚儿额上布满冷汗,血与盐水混杂着难闻的气味,疯狂地窜入她的鼻腔,而佐皇的脚还狠狠地碾压在她毫无知觉的腿上。
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佐皇面无表情地抬腿,又是重重一脚碾了下来!
“啊……”
此时,一名侍卫闯入狱中,面色慌张,在看见奄奄一息的安柚儿时怔了一下,但很久挪开了目光:“皇上,大事不妙了!夏军已在皇城脚下!”
佐皇闻言,震惊之余带着几分癫狂地垂头,看了一眼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安柚儿,唇角勾起一抹令人寒颤的弧度。
……
佐宫外不远处的客栈中,一名影卫悄悄出没于黑暗中:“主,夏军兵临城下,再半个时辰便能攻破佐城。”
那可什豕置若罔闻,依旧焦躁不安地望着窗外:“她入宫多久了?”
“主,已有两个时辰了。”
那可什豕未忍住站起了身,就朝门外走去:“我去寻她!”
他怕那个傻姑娘不听教训,又在她所谓的生父下吃亏,而且今日他的预感强烈,他怕她出事了,而他不在她的身边!
街道上,即将攻城的夏军使百姓慌乱不已,整条街都是密密麻麻的百姓,堵得街道水泄不通。
那可什豕正欲挤入人群,却被一名神色慌张的影卫拦住:“主,姑娘她……已被带出了宫……但是……”
那可什豕回头,心头有点不好的预感,却还是开口冒出一句:“她在哪?”
“…城…城墙外…挂着……”
那可什豕倏地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一言不发地握紧了拳头,直接起身朝城门而去:“该死!我就不该让她独自入宫!”
……
城墙之上,佐皇眺望着兵临城下的夏军,伸手一挥,又让士兵将吊着安柚儿的绳索往下放了放。
叕叒双又依然是主帅兼先锋,远远一望城墙上不知是死是活的安柚儿,不由得怔了一怔。
前些日子才放走她,这没多久便又伤痕累累地出现在敌军的墙上,很显然,她被遗弃了。
安柚儿的衣衫被血染成了红色,发丝与血粘稠在脸上,她露出的肌肤也是血红色,根本无法看出,她到底伤在就哪里,或是哪里没被山。
血迹,顺着她的衣衫滴落,却又不知落在了何处。高墙之上,血红色的安柚儿尤为显眼。
安柚儿此时的模样,便是杀敌无数的叕叒双又都觉着惊悚。究竟是个忠肝义胆的公主,即便它们是敌对,他也敬佩这敢于引开追兵的公主,竟受慈屈辱。
而此时,城门忽的大开,出来的却只有寥寥几人。那几人似是强行从内破门而出,身上皆有点点血迹。
在他们出来之后,城门又立即被关上。
两军交战,最忌讳的就是我军未出,却城门先开。
那可什豕骑着马冲出城外,几名影卫紧随其后。
那可什豕的目光掠过眼前一片黑压压的士兵,直直抬头望向了城墙上,生死未卜的安柚儿。
他的目光定格在安柚儿身上,看到她身上的血迹,眸色一瞬间凝聚。
那可什豕对夏军漠然视之,一扯缰绳便朝安柚儿的方向而去,他忽然将手搁在胸膛上,微微吸气。
影卫左右护着那可什豕,劝了一句:“主,您的伤势……”
那可什豕置若罔闻,血红着眼:“去救她!”
夏军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处置这突生的变故,纷纷向叕叒双又请示,要不要将那可什豕弄死。
叕叒双又见眼前感人一幕,也不知从何下手,毕竟这俩人前些日子才放走,而且那男人还活着回来了,可眼前他们又是敌军……
正犹豫不决之际,城墙之上的佐皇已替他做好了决定。
佐皇笑得癫狂,笑得令权颤:“哈哈哈……既然你们如此相爱,朕便成全了这对苦命鸳鸯!给朕射死他!”
“咻!”
“咻!”
层层箭雨朝那可什豕射去,但这种程度的攻击还不足以畏惧,直接被影卫拦下了。
叕叒双又犹豫了半响,还是决定止住大军脚步,停驻原地,等人家的家务事解决完,再慢慢打。
毕竟这会儿趁人之危不太好,也是人家佐国自个的家务事,而且看那位佐国公主也不知是死是活,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最好等人家解决完了再打。
见层层箭羽根本无法触碰到那可什豕等人,佐皇立即调转方向:“将绳索斩断!”
这会儿,士兵犹豫了。
毕竟安柚儿生死不明地挂在城楼上,即便她通敌,作为一个公主,这种死法已是对她极大的不尊重。
寻常公主都是要留全尸的,以及体面的衣妆,而安柚儿已惨状至此,再裁断绳索,落了下去定是寻不回全尸了,毕竟夏军已兵临城下了。
等那夏军踏过,尸体都会变成肉泥了。
面面相觑之际,佐皇冷笑一声,望着四周犹豫不决的士兵,直接随手抽出一个士兵的剑:“无能!朕要你们何用之有!”
着,便眸色可怖地走近城楼,冷漠地举起剑柄……
此举,自然被城楼下的所有人瞧见了。
夏军许多人都亲眼见证了安柚儿引开追兵的事实,而此时这位忠肝义胆的公主竟落得如此下场,实在令人惋惜。但立场微妙,无人能谴责佐皇的所作所为。
那可什豕双目赤红,胸口的伤不停地渗出血迹,但他却不以为然地盯着安柚儿,只想快一些,再快一些……
但,还是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