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话已出口,这时要改口,也只有假托于女儿身上。
“不知八爷找神机先生有何事?小妇人鲜少出门,对此人并不知晓,但小女消息灵通一些,或许知道神机先生的消息也未可知。”
江镜见计策已生效,暗自窍喜,“此事事关我朝安危,请恕江某不敢直言。江某只想见神机先生一面,向他求教一个问题,仅此而已。”
江镜长长地向她一拜,“不过就算不能如愿,我江家也希望白夫人你能答应江白二家联姻之事。”
方非见他礼数周到,自己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她想了想,问道:“江家真的愿意娶我雨儿?”
江镜指天启誓道:“如有虚言,我江镜愿受万箭穿心之罚。”
方非道:“既然如此,此事我便应了。”
当即写下允婚书,交于江镜。江镜又说了一大堆好话,直说得方非心潮澎湃,心神荡漾。
从江家出来,她猛地想起神机先生之事,又不安起来。她转身入内,想找江镜再问个清楚,却见江镜正与江少铭坐在亭中饮酒,边饮边说话。方非赶紧躲到一边,听二人交谈。
江镜连干了三杯,边笑边哭道:“少铭,此次受你爹重托,前来求亲,原想着白家定然恼江家未曾及时践约,未在白家遭难之际及时伸出援手,不曾想白夫人如此深名大义,同意了少徇与白姑娘的婚事。此事咱们便算办成了。至于神机先生之事,哎,听天由命吧。咱们江氏三千子弟的性命,就看老天爷发不发这个慈悲了。”
“八叔,您不必悲观。白夫人不是说了吗?或许白姑娘知道神机先生的下落。”
“哎,”江镜重重地摇头,“白姑娘怎么可能知道神机先生的下落?白夫人如此一说,是想叫我们不要失望。难道咱们还真去问白姑娘神机先生的下落?就算问到了,他无缘无故的,又怎么肯救我江氏三千子弟?”
说着抓起酒壶便要借酒浇仇,江少铭一把抓过,“八叔,您别喝了。不然咱们去找白姑娘问一问。就算白姑娘真不知道,咱们也没什么损失嘛。”
“少铭,你呀。”江镜叹息,“咱们此次本就为了求亲而来。若是去问白姑娘,她不知道还好,若她知道,岂不叫她生了疑心,给徇儿的婚事凭添波折?此事还是另想它法吧。婚事要紧。”
“是啊。白公托梦给爹,说他不守信义。爹自觉羞愧,临走之时可是向我下了死令的,不惜代价,也要叫白夫人同意这门亲事。咱们走的时候爹还生着病呢,也不知此时好些了没有。”江少铭愁容顿生。
江镜拍了拍他的肩,道:“不打紧。我已经飞鸽传书给大哥,说白夫人同意了婚事。大哥闻听此讯,病必然大好,你不必担心了。”
方非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原来是自己的丈夫托梦痛骂江文秀一番,难怪江家会突然想起这门亲事。江家不肯直说,想是怕损了江文秀的声誉。念及自己的丈夫纵是去世多年,依然是挂着自己和女儿的,方非不由地抽噎了一下。
“谁在那里?”江少铭暴跳而起,右手成爪,朝方非抓去。
方非吓得腿都直了,眼见要命丧他手,江少铭却猛地一个翻身,整个人朝石墙上撞去,手则刚好错过方非的脖颈。
方非还没回过神来,江少铭已经半跪在地上,一把擦掉嘴角的血渍,向她一拜,“对不起,白夫人。晚辈不知道是您,请您恕罪。”
方非偷听,本就理亏,这会见人家为了不伤着她把自己撞成了重伤,却又来向她赔罪,更是羞得满脸通红,她赶紧伸手扶起江少铭,“你受伤了吧?快坐下。我这就去请大夫过来瞧瞧。”
“白夫人,”江少铭道:“咱们习武之人,皮糙肉厚,这点小伤没什么。晚辈鲁莽,没吓着夫人您吧?”
方非摇头,江镜道:“不知白夫人去而复返,所为何事?”
方非红着脸,平复了下心情,道:“我刚才听到二位说神机先生之事,事关江家三千子弟性命,难道江家遇上什么麻烦了?”
二人叹气,方非赶紧道:“我并非要窥探江家**,不过无意中听见,便有此一问。二位若是不想说,便不用说。我这便告辞了。”
“白夫人,您误会了。其实……”江少铭犹豫道。
“少铭……”江镜明显要制止他,但后面的话却没有出口。
江少铭道:“白夫人亦不是外人。此事虽事关江家三千子弟性命,事关我朝安危,对夫人却不必隐瞒。”
方非见他如此信任,想想自己之前的小人之心,偶尔还有悔婚的念头,更是羞愧难当。
江少铭将此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去岁腊月中,河西王宋施起兵二十万,分三路,攻晋原,连下十余城。月朝上下,无不震惊。月王急征各路精兵十万,驰援晋原。首战月朝败,损兵三万。后经大小战役十数次,各有胜负,宋施兵精将广,而月朝城坚粮足,双方僵持不下。
月皇下旨,命永陵江氏派精兵三千,出国界,绕道千里,直取河西王粮仓新桥镇,以解晋原之围。
江家知道此行凶险,本欲派其下尹周前往,但江少徇坚持亲自带兵,临行前,留下一锦囊,言此去千里,祸福难料。若宋施以新桥为饵,诱敌深入,聚而歼之,则苍山是最好的设伏之地。若真如此,他将隐于苍山之中,伺机突围。
宋施兵力四十万,除却各地城防,能调动的兵力大致二十三万左右。以三千对三万,虽不能胜之,要逃亦是不难。
却不料,事情大出江少徇意料。宋施行诈诡之计,以十万老弱伪装精兵,置于晋原城下,另十万精兵倾巢而出,围江少徇于苍山之中。
一时间,江家三千子弟危如累卵。
只是江少铭并未明说带兵之人乃是江少徇,只说被围者是尹周。若照实说了,只怕方非便明了江家的用意,当场诲婚。
方非曾听说过尹周之名,确是江家不可多得的一员大将。也难怪江家会想到请神机先生出面解苍山之围。
江少铭言辞恳切,方非想着丈夫亡故之后她的伤心欲绝,而江家三千性命,三千家庭也要遭受同样之灾,便觉鼻中一酸,张了张嘴,好几次要将神机先生之事告之。
江镜见她开始动摇,决心加一把火,“白夫人不必为难。行伍之人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我江家子弟,更是以安永陵百万居民为已任。为了这百万百姓能平安生活,纵是江家全族皆灭又如何?”他说得慷慨激昂,忽地又沉下声来,“但若就此放任这三千子弟命丧异乡,亦非我江家所为。所以此次前来拜见神机先生,求他救江家三千子弟于水火。我江家必肝脑涂地以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