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周手一挥,大家排着队上来喝汤。一口肉汤下肚,身上无比舒畅。
看着这些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将士,江少徇紧锁的眉头就不曾舒展过。他绝不能让他们都死在这苍山之中。
手上是苍山的地形图。虽然不甚详尽,也能知个大概。可惜如今找不到人带路,不然从曹敏的手中跳脱出去,也未可知。
“三公子,前头探路的兄弟已经派出去了,估计过几日便有回音。”尹周道。
“这几日便在此地休整,多备草药食物和水。等有了回音再做打算。”
吃过晚饭,因睡不着,江少徇独自出了山洞。
四名放哨的士兵被冻得直跳,见他过来,赶紧行了个军礼。
江少徇接过其中一人手中的长枪,道:“我来守着,你且去里边烤烤火。”
那人迟疑,江少徇挥了挥手,他再行一礼,进洞去了。没多久,又自洞中出来,让另一人进洞去。
如此反复,江少徇手执着长枪,寒意自四面扑来,令他越发清醒。
曹敏将整个苍山的五个出品全部围住,要出去,只有全力一拼。可出去之后,一片原野,他们这些贫困之兵,在曹敏精锐骑兵的眼里,就是一堆胡罗卜,要杀他们,如砍瓜切菜般容易。
若无必胜把握,他反倒更愿意藏身于这深山之中。
在洞中休整几日,将士们都恢复了些体力。附近常有野兽出没,江少徇命人布下机关,一来可以防止敌人偷袭,二来亦可捕些食物。
果然,这两日,收获不少。不只捕获了数十只野兔野鸡,还抓获了一只野猪。
杀猪煮肉,大家饱餐一顿,探路的人也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那少年,生得俊美,只因常年在山中来往,皮肤黝黑,手上满是老茧。他背上背着一柄木弓,腰间跨着一只柴刀。一看便是本地的居民。
他警惕地盯着江少徇,因为被反绑着双手,眼里露出的全是敌意。
“你们是何人,绑我做甚?”那少年说话并不流畅,想来是常年居于山中,没人与他讲话,说起来有些别扭。
“你一个人独居山中?”江少徇道,他打量了少年,这弓的做法很奇特,不似一般打猎用的弓,他出口不俗,见到他们亦没有慌不择言,并非山中没见过世面的普通百姓。
“是又如何?”少年道。“你们无缘无故,绑我做甚?”
江少徇目光朝他身侧的两名兵士一扫,二人膝一弯,便跪下,道:“回三公子,我二人探路之时,见山中有人的脚印,便悄然跟了上去。谁料走到半路,背后馊馊两箭射来,若非我二人躲得快,便全命呜呼了。”
“你胡说什么?我明明在射黑瞎子。”那少年争辨道。
“也许,因为光线不强,你看差了也说不定。”江少徇道。
“我自幼在这山中长大,岂会看错?你二人不要胡说。”朝江少徇一瞪眼,“要杀要剐,悉听遵便。只是我要说明一点,我并没有要害人。你二人与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害你们?”
“松开他。”江少徇一声令下,少年身上的绳子被人解开,他一得自由,立时向前几步,到离二人三尺之地停下。
“你干嘛不杀我?”少年怀疑地道。
“你不是说过我们无冤无仇吗?我干嘛要杀你?就算他二人说的是真的,你真拿箭射他们,我也相信你不是有意的。不知者无罪嘛。”
少年瞟了一眼身后的人,望向江少徇,朝他竖起大拇指,道:“你是个好人。”
江少徇淡淡一笑,拿出身上的一袋干粮,道:“让你受惊了。这些粮食当做他们向你赔罪。”
少年拿着袋子嗅了嗅,把袋子往他面前一丢,“这东西不能吃。”
想必他常年藏在深山,连米都没有见过。也不知他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江少徇抓了一把放进嘴里,喀嚓喀嚓咬得直响。又抓了一把,递给少年,少年迟疑着取了一小把,放进嘴里,米香立马充斥满了他的鼻腔。
“真好吃。”少年一口咽下,又将那剩下的半袋子干粮抢过来,抓了一大把放进嘴里。
“这是什么东西?如此美味,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吃过。”
众人见他连炒米都没吃过,心里暗笑。江少徇却颇为认真地道:“这是米。山外常吃的东西。怎么你从未见过?”
少年点头,江少徇道:“那你平日吃些什么?”
“野菜,蘑菇,野鸡,野兔,老虎,黑瞎子,还有蛇,总之山里能吃的我都吃过。”少年如数家珍,山里的东西很多,他一个人,断不至于饿死。
“你就没有想着下山去?”
“想过,可是娘说不许我下山。除非我能把她留下的难题给解开了。我解不了她的难题,只能一个人在山上呆着了。”
看来他的母亲是个有见识的人。知道自己儿子的性格,若是下山,必然难以长存,便用了个难题,将他困在山上。哪怕日子苦一点,好歹能保住性命。
江少徇想问他他母亲给他留了什么难题,又觉得自己有点多事,便按下心中好奇。他想了想,道:“你对这山里的路可是熟悉?”
少年看着他,“自然熟悉,你们是迷路了吗?我可以带你们出去。”
“不,我想请你帮我画一下这山里的地图。”
“什么叫地图?”少年道。
“就是这山里的路该怎么走。”尹周解释道。
“往这里向前,翻过三座山,便有一湖,我常去那摸鱼。往东,又过一山,有一片空地,春日百花齐放,甚是好看。再往前……”少年说了半晌,对众人来说,只有一个字,乱。
找不到出去的路,因为少年也从未下过山。
江少徇道:“你可愿给我们带个路?”
若是常人,必然要对他们的身份生疑,但少年见江少徇温和有礼,又给他从未吃过的美食,当即一口答应。左右他只是一个人,只要不下山,在这山中,到哪都行。
众人问过姓名,方知这少年姓齐名申,自小便在山中长大。他与母亲相依为命,三年后,母亲病逝,他便独居山中。他曾有下山的念头,只是母亲有命,他不敢违抗。
母亲说大丈夫,当行侠仗义,救人危难。这些人既然在山中迷了路,他给他们带路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