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告了。”
羊一望着面前职业微笑的智能少女小美,还是将这句憋了一晚的话讲了出来。
声音传入小美耳中,她的瞳孔中有无形波动掠过,似乎在检索着某类信息,而后在某个时刻停顿下来。
“已识别身份,蓝晴女士直系亲属。羊一先生,关于被告徐东协故意伤害受害人蓝晴一案,您本人确定是要撤销起诉对吧?”
“确定。”
他的语气古井无波。
“好的,已经为您自动撤诉,案件数据留存一年,期间可自行恢复。智能助理小美为您服务,请评价……”
羊一直接按下返回键,屏幕前的少女被删除,消失不见。
一切都结束了。
他坐在屋子里,没有任何轻快之感,反而越想越气,只觉得巨石压胸,呼吸间很不流畅。
终究意难平!
自从蓝晴感染SV而不死,各类组织社团,各种为国为民,从白天到黑夜,干扰就没有停歇过。
联盟高层偏偏一言不发,似是默许。羊一一家难以揣度,终是无以为继,被迫答应。
接她离去的是徐家的红色专车,回来的时候蓝晴就一直躺在床上,不曾醒来。
父亲实在看不下去,上门理论无果,一纸诉讼告到洛山区执法院,却是无疾而终,直到昨天早上气而离世。
羊一好累啊,他直直地愣在房间里,一动不动,工作已经被免职。
可是不上班,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他不知道,他只能生气。
倒是新年氛围中,洛山区一片欢声笑语。
那位连任三年的李远大人虽说出自西部战区,但一身高明手段依然治安有方,洛山区的秩序向来井井有条,想来今年不发生任何问题便能够高升了。
一想到这里,平日里面色严肃的李远也多出几分笑容,尤其是刚刚收到的消息,更让他心中悬着的一块巨石落了下来。
“大人,已经确定过了,蓝家那位小孩是在今天早上九点钟撤诉的。”
身穿便衣的小赵站在李远对面一米远处,不慌不忙地上报道。
“那孩子想通了?”
小赵摇了摇头。
“天网那边有透露一些消息。昨天晚上老城区发出了传送波动,基地世界有人来过,带走了昏迷中的蓝晴。”
李远的眉头皱了起来,脸色不怎么好看。
“什么基地世界,一个联盟组织而已,就算构建出了虚拟空间,也还谈不上世界之称。”
“那个小孩想救好他的妹妹?”
地息世界从不封闭,外来者走寻常通道就可以进入,要绕过正常手续出入,除非有内部公民激活传送代码,然而即便这般,天网也能侦测到,只是大多时候不愿展开行动。
“基地联盟近些年的口碑越来越好,有不少人愿意选择相信它们。蓝家那个小孩被逼到绝路了,他把希望都寄托在基地联盟身上,若是真能研发出抗体,就不用待在虚拟世界了。”
网络的发达使越来越多的人建立起连接,信息的传递更是超乎想象,人们容易接触到光明的同时,黑暗也侵蚀得愈发深邃起来。
像以往的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冰山之下的世界。
“哼。”
“徐家在全球搜集了那么多数据体,惹得天怒人怨,现实世界还不是一片惨淡,我还想回归呢,哪有那么简单。”
小赵没有说话,他知道眼前这位大人对徐家的态度并不友好,甚至有点厌恶。
“徐东协那个蠢货甩给我一百万,还答应我说只要搞定这件事,就算维稳了,今年的治安评定绝对通过,洛山星团有我一个名额。”
“绝对通过!他一个废物东西还绝对通过,他有什么资格。”
“大人,你还是注意一点形象要紧,这里到底不是战区。”
小赵和李远自西部战区博得功勋分配在此,一路上感情极深,为的就是升迁洛山区一把手,求一个星团成员身份。
尽管四十好几了,李远的火爆性子还是改变不了。
“今年,等今年过完,我们拿到名额后还是回战区吧,这里真不适合我们。”
李远停止了谩骂,他要进洛山星团,恐怕还真得徐东协帮一把。
“将门之后”这四个字的压力太大了,更何况在如今这个战争年代。
“对了,蓝家不是告了这么久嘛,随便给安排个什么扰乱治安的名头,把那小孩羁押送到西边去。”
“徐家那位顶梁柱不是镇守东部战区嘛,把他们分得越远越好,记得一路上通个气,叫我们的人出工不出力,吓唬吓唬他得了,激励一下,不要下死手。”
小赵有些犹豫。
“大人,这……这不符合规矩啊。”
“规矩个屁,按规矩来那小孩死得更快。”
小赵感觉阵阵头疼,还是出发往老城区赶去。
尽管很少在老城区这块走动,小赵还是轻而易举地定位到了羊一居住的房子。
对门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皱着眉头在抽烟,他认得这个人,是羊一的大伯。
在前些日子某个不愉快的场合,双方已经照过面了。
大伯看着眼前的小赵,虽道是新年,但怎么也微笑不起来。
自从羊一他爸告状以来,连带他们这些堂表亲都没过几天好日子。
原本他家还经营有一个小货铺,前几天突然就被人查封了,说是因为卫生问题不过关,天知道一家货铺为什么会出现卫生问题。
紧接着,他女儿的学校突然传出消息说自家闺女思想有问题,需要停课整顿反思,鬼知道一个小学生会有什么思想问题。
大伯是个标准的小市民,热心但精明,很多东西一点就通。
最近闹得人尽皆知的事情他又怎么不了解。羊一他爸的性子那叫一个倔强,二人自有血缘关系,却是人微言轻,无能为力。
万千思绪一晃而过,只见小赵蹲在他身前,细声嘀咕着。大伯神色变幻,终于决定上门再见一见羊一。
屋子里羊一和大伯的交谈很简单,都是大伯在讲,他一声不吭。
大伯真的不会劝人,最后还是把那张卡片放在桌子上,说出了小赵教自己讲的话语。
“羊一啊,这一百万是徐东协赔偿给你家的,你得拿着啊。”
“这个钱你要是不收,他可以送给洛山执法院的人,你还是告不过他;他也可以丢给十几个地痞流氓,你也是打不过他们,你拿着吧,你拿着他才能放心啊。”
羊一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大伯,他真不想说这个世界什么坏话了,都怪自己没用。
他感觉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些什么。
就这样,他在沙发上躺了五天。
第六天的时候,羊一家里来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