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已经升了很高，月光也越来越明亮，银色的月色如同独角兽的血液，倾撒在整片大地上，红柳树林中间的那片空地，散发着苍白的银光。

两人一猫在这块空地上已经等了两个小时了，亚瑟挪了一下坐麻了的右腿，小心的不发出任何声响。

空气中的尴尬满到快要溢出来了。

亚瑟不是傻子，虽然认识她的人都说她是个憨憨，但其实她根本就不憨，有时候甚至还机智的一匹。

她看得出来面前的精灵和黑猫有什么问题，似乎在她离开去周围探测情况的十几分钟里，这俩人讨论了一些不愉快的话题。

亚瑟被这尴尬的气氛逼得快窒息了。

但她不敢问发生了什么。

她从认识妮妮和艾布塔莲的的第一天，就感觉这俩人不简单，她觉得自己表面和他们相处的很好，但亚瑟能感到和这俩人的关系隔着一道屏障。而现在，她敏锐的感觉目前的情势和这道屏障似乎有点关系。

她不敢问，觉得要是问了，有一些东西就会破碎，而且再也无法恢复了。

亚瑟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她会这么觉得，她只能把这归咎为自己早年的生活，让她锻炼出了一手读空气的技能。

妮妮突然动了一下，他回过头看向身后黑漆漆的林地，潮湿的鼻尖微动，黑猫轻轻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

“什么味道？”

亚瑟和艾布塔莲回过头，也向后看去。

林间潮湿的泥地在逐渐升高的月光照耀下泛着白色的水光，细小的红柳树林投下纤细漆黑的阴影，随着晚风轻轻晃动着。

在那片林地里，正站着一个漆黑的身影，那影子面朝他们，静静站着，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艾布塔莲动作迅速拔出腰间的短剑，一把将亚瑟揽到自己身后，摆出进攻的姿态，碧绿的眼睛在月光下带着深沉的暗色。

妮妮也拱起了背，喉咙里发出了低沉的嘶吼，这是猫科动物向敌人宣战的声音。

亚瑟开始被吓了一跳，仿佛恐怖小说里的场景真实还原，让她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但接着，亚瑟就感到好像不太对。

“……等等，它好像……没打算攻击我们……”

亚瑟压低声音小声说道，精灵和黑猫也意识到了，那东西仅仅就是站在林子里，没有任何要攻击的动作。

“看轮廓似乎就是个人类啊。”艾布塔莲眯着眼睛，试图在一片昏暗中看清对方的身影。

“味道有点不太对。”

妮妮耸了耸鼻尖，“不是人类的味道。”

亚瑟壮着胆子，向对方走出一步。

没有反应。

亚瑟又走了一步。

对方歪了歪头，似乎有点疑惑。

亚瑟再走了一步。

对方突然动了，抬起脚步，向亚瑟走了过来。

亚瑟被对方一动吓得心惊肉跳，但接着她就发现不对劲。那东西明明是成年人类的身形，但却走的和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婴儿一样，仿佛那双腿不受自己大脑的控制，每一步走的艰难无比，细瘦的身体摇摇晃晃，看上去马上就要摔倒一样。

那影子艰难的走了几步，终于走出了红柳树林的阴影，站在了能被月光照到的地方。

亚瑟一行人终于看清了，对方是一个人类少女，但是似乎又不是。

“她是……人类吗？”

亚瑟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疑惑。

这名少女，有着普通的长相和细瘦的身材，看得出来身体明显营养不良，覆满污泥的腿上膝盖骨突出，一头金发灰暗粗糙如同杂草一样，乱糟糟披散在肩上。而肩头上，两截袖管空空荡荡的摇晃着。

少女的状况很不好，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光着的脚上满是伤口，创口处的已经囊肿囊肿，皮肉外翻，但奇怪的是却没有一点血迹。女孩歪歪斜斜的在他们对面站定，满脸的迷茫，似乎不知道要干什么。她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亚瑟嗅了嗅这个味道，感觉有点熟悉，“艾草、丁香还有胡椒……好像是防腐药剂的味道。”

说完亚瑟更加疑惑了，“但是这个配方的防腐药剂，普遍是祭祀们用来为尸体防腐的啊……”

两人一猫看着眼前没有双手的女孩，女孩动作僵硬地抬起头，在月光照耀下的脸上，是一双蒙着一层苍白灰翳的眼睛。

那是一双死人的眼睛。

亚瑟静静看着对方，震惊到不知道该说什么。

“啊……”

亚瑟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确实不是活人，我听不到她的心跳……”

妮妮强装镇定，试图用事实说服自己。

“但是……为什么她……”

艾布塔莲活了三百年，同样没见过这样的事情，他收起短剑，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生物。

“你好……”

艾布塔莲声音轻柔，试着和对方交流。

女孩眼睑抽搐了一下，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身材高大修长的精灵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手里没有武器，他小声的安慰着女孩，侧过身子向对方走去，仿佛对方是个听不懂人类语言的野兽幼崽。

“艾布塔莲……”

亚瑟有点担心，她拿不准精灵现在的举动是否合适。他们不清楚女孩到底是谁，或者说到底是什么，不了解她有没有威胁性，不知道她来自哪里经历了什么，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贸然接近似乎不是一个好选择。

艾布塔莲做了一个手掌向下的安慰性动作，转头给了亚瑟一个微笑，他精致的眉眼在银色的月光下熠熠生辉，亚瑟不知怎么的就感觉安心了。

“没关系，我可是精灵，一个生物——不管她是什么生物，对我有没有恶意我还是能够感知到的。目前这个女孩似乎很迷茫，但是并没有攻击性。”

艾布塔莲迈着缓慢轻柔的步伐向女孩走过去，“你好……我叫艾布塔莲，请问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精灵小声的问道，他觉得对方可以听懂他的话，女孩歪着头看着精灵慢慢接近，她似乎能意识到对方是打算帮助她。

女孩思索了一阵，动作僵硬的转身，用一种随时都会跌倒的姿势，跌跌撞撞向林子里走去。

两人一猫交换了一下眼神，沉默着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