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茉被突然闪出的人影吓了一跳，定神一看，是给自己写过情书递过纸条的周政。玉茉刚要开口说话，周政抢先一步说：“我都看到了，这就是你不接受我的原因吗？”

玉茉不答话，紧走几步想快点回去，周政赶忙拉住她的胳膊说：“白老师这么博学，但在我们这穷乡僻壤教书，你不觉得奇怪吗？”玉茉定住不动了，她几次三番的也询问过白老师的过去，但总没有得到什么确切的说法。

玉茉转过身看着周政，眼里写满了疑惑。周政第一次见到玉茉这么盯着自己，有点失神，顿时说不出话来。玉茉说：“你不说，我就走了。”

周政缓过神，说：“我也是从我爸那听到的，他以前犯过重罪。”

玉茉冷笑了一下，轻蔑的说：“你准备编个故事吓唬我吗？”

周政赶忙说：“我怎么会？我喜欢你，不想你伤心，也不想你被人骗了。”周政咽了咽口水，接着说：“白老师之前追求过部队里的一名医生，被人拒绝后竟然……竟然强…强…强要了她。”

玉茉打断他，又死死的看着他，说：“你不要以为你是副镇长的儿子，听到些风言风语就可以随便污蔑人了。”

周政知道玉茉不信，缓缓开口说：“你和白老师的事情，其实大家都知道了。我起先不信，直到今天晚上看到……还有，老先生好像也知道白老师的过去，前两天已经把你们的事情报上去了，我爸说组织上怕白老师重蹈覆辙，可能这几天就送白老师走了。”

玉茉一言不发，转身快步走进了小院，晚饭也没吃，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回想起和白老师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怎么也不相信温柔儒雅的白老师会是这样的人。周政的话如同闪电般劈在她的心里，让她又觉得今天晚上自己的那一吻倍加恶心。她听着玉莉和晓芸熟睡的喘息，迷迷糊糊的竟然梦到白老师对自己也在行禽兽之事。

天还没亮，玉茉就惊醒了，她揉了揉红肿的眼睛，洗了把脸换了件衣服，急匆匆的就出门了。她一路小跑到了校门口，她下定决心要好好问问白老师，忽然远远的看到几个穿制服的人和白老师走在一起，玉茉躲在一旁，待他们走进的时候，玉茉走出来轻呼了一声：“白老师。”

白老师微笑着看着满脸泪水的玉茉，知道玉茉必定是听到了什么才会如此慌张的来找自己，白老师对那几个穿制服的说：“这是我的学生，可能是有什么事情问我。”

穿制服的说：“有什么好说的，你这个女娃娃，有事情去问老先生。”随即又从身后推了一把白老师。

白老师踉跄了一下，回头对玉茉说：“好好学习。”

玉茉心神不宁的走到教室，一整天也没听进去半个字。直到下午快放学的时候，老先生叫她进了办公室，说：“娄玉茉，想不到你竟然做出这种丑事，学校容不下你了，你回去吧！我在同学们面前只说你是病了。”

玉茉半分辩解的心情都没了，出来看到在路上等她的周政，她也不理睬，只是面无表情心如死灰的走着。周政几次上前去开解和安慰她，玉茉都一言不发如行尸走肉般迈着步子。玉茉走到第一次拜读白老师译作时待过的小河旁，呆呆的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缓缓开口说：“你高兴了？”

周政激动的走上前本想辩白几句，但看到玉茉生无可恋的神情，又缓了下来，说：“我看到那你难过，我比你更难过。”

玉茉苦笑着说：“我明天一早就回庄子上了，你好自为之吧。”

玉茉回到了庄子上，整日把自己关在屋里，玉莉和玉国几次要去瞧她，都被拒之门外。这次借着梅兰小姨的到来，总算能再看看玉茉怎么样了。盲姐来了庄子上好几年了，也从来没到玉茉家里看过。玉莉说这个二叔二婶性格古怪，平时也不大和人接触，怕盲姐去了也受不了什么好脸色，这次一来是为了梅兰小姨，二来也是真的想看看玉茉怎么样了，所以兄妹三人一同去了。

玉国敲了敲紧闭的大门，盲姐有点兴奋又好奇的想看看玉茉家到底什么样，便对着玉国笑了笑，等了一会没人应门，玉国又敲了两下，听到一阵拉门闩的声音后，二婶开了门，笑着说：“快进来，刚才都在里屋忙着，没顾得上。”

盲姐看到这小小巧巧的院子，竟有点像在广州时暂住的小院，只是比不上那般郁郁葱葱，这里荒凉了许多。二婶边招呼大家坐着，便叫着屋里的玉茉出来。玉莉起身去厨房帮着二婶做些家务，玉国陪着盲姐在院儿里坐着。盲姐说：“二婶家真别致，这里很像我在广州住过的地方呢！”

玉国见盲姐环顾着院子，眼里闪着光，高兴的咧着嘴。玉国每次只有见盲姐说起伍德先生的时候，才有这般神情，猜想那里必定承载着伍德先生和盲姐甜蜜往事的地方，心里微微发酸，叹了口气朝屋里喊道：“茉儿，梅兰小姨，我们都来啦！”

二叔娄承福肩膀驾着个男人从屋里走了出来，梅兰小姨在一旁搀扶着。玉国和盲姐赶紧起身去帮忙，二叔说：“玉国，快，把屋里的椅子搬出来。”

“我来，我来”玉茉应声从屋里搬了椅子走了出来。

小姨一边扶着男人坐下一边说：“喏，这就是我和你们说的，我男人少亭。昨天你们不是还问我后来发生了什么吗？后来少亭就被派到场子上挑煤生炉子，本来就被重踹了一脚，这下腰上是更使不上劲儿了。我家闺女还在屋里睡着，这几天挪来挪去的又着了凉，且得养几天。”

玉茉倒了一杯水放到少亭手上，又拿出一条被单给他盖着腿，这才坐下说话。玉莉从厨房探出头，打量了一下玉茉，说：“茉儿姐，你瘦了。”

盲姐这才好好的看着这个很少见面的娄玉茉。玉茉足足比自己高出半个头，齐肩的黑发还没来得及梳起，细长的眉毛如同修剪过一般，乌黑的眼睛里神色暗淡，挺立的鼻梁和有些苍白的嘴唇恰到好处，玉茉脱俗的似乎与这里的环境毫不相干。玉国说：“茉儿妹妹没事也去我家转转，别憋闷坏了。”

玉茉坐在门槛上，托着腮，应声说：“哥，知道了。”

盲姐想到玉茉和自己一样，也是求而不得的爱情，便坐到她身边，想开口但似乎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半天才说了一句：“茉儿姐，我懂。”

玉茉转过头，打量了一下这个眼里闪着光的妹妹，轻轻的问：“是和伍德先生吗？”

盲姐点点头，拉了拉玉茉的衣袖，说：“茉儿姐，吃完饭我们去后山走走吧。”玉茉满腹心事没人听，突然遇到个似乎与自己同病相怜的姐妹，眼里的泪水止不住落了下来。梅兰小姨递过来一块手帕，说：“你们俩这个亲密的样儿，让我想起了小雅和依依了。”

原本沉浸在伤感中的盲姐惊了一下，故作镇静的说：“我连依依的样子都不知道呢？”

梅兰说：“你小姑和依依也是可怜，哎，你小姑父失去了妻子和孩子，没多久也投井自尽了。“

盲姐说：“也是我没有及时拉着依依，她才滑落到井里了。小姑，哎，谁能想到祠堂能失火啊！”

梅兰起先听到盲姐自责，本想宽慰她几句。但听到盲姐说祠堂失火，心里不免一惊，蒙家老夫妇为了避免盲姐再受长辈们奚落，让全家人只和她说是家里着火了，直到他们离开也没人提起是因为祠堂的事情逼着他们背井离乡。梅兰隐隐的觉得事情不对，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便疑惑的看了看盲姐，又转念一想，祠堂被烧这么大的事，也难保没有传到她耳朵里。

吃完饭，玉国知道玉茉和盲姐约了去后山，便叫着玉莉和自己回去帮着捡一些干柴。玉茉和盲姐坐在两块土疙瘩上面，看着连草根都没留下的光秃秃的后山，盲姐笑着说：“茉儿姐，你想走出这座山吗？”

玉茉说：“山外面的世界好吗？我上学的镇子上，也不比我们这里好到哪里去。”

盲姐说：“好不好的，就看身边陪了谁。”

玉茉笑了笑，知道都戳中了彼此的心事，便拉着盲姐的手说：“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盲姐便把如何和伍德先生相遇，如何相知相惜，又如何分别说了一遍。玉茉听的时候，也顺口说起白老师和自己的相遇相知，两个多愁善感的少女一同哭笑，惺惺相惜，不知不觉聊到天黑才不舍离去，玉茉把盲姐送到门口的时候，玉国冲出来哭着说：“爷爷不行了，爹让我叫二叔和小叔赶紧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