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看着满桌的美食,不仅没有半点食欲,反而眼中尽是憋屈。
醍醐撇嘴道:“寻常百姓谁家吃得起这些,让你天天吃,你还不乐意了。”
她说着抓起一只糖饼塞在刘二手里,又催促道:“快吃,吃胖了就没人能认出你了。”
刘低下头,直愣愣的盯着手中这块点心叹道:“罢了,为了能早点出门去,吃就吃。”
他一扬手,将整块点心塞在嘴里,一脸痛苦的细嚼起来。
沈燃坐在一旁,笑笑道:“当初让你选,要减肥还是增肥,是你自己说减肥太苦,还不能吃东西。现在好东西流水一样的落进胃里,知道这里的苦楚了?”
刘二泪花直流:“顿顿都是炖肥肉就蒸饼,连夜里都要爬起来吃,吃完就得躺下,我这身体还能不能撑住啊。”
醍醐又往他手中续了一块油糕,打趣道:“放心,有我这个大夫,保你活的长长久久,虽然一定会有点三高之类的基础病,但还能保证生活质量。你要是不想吃也行,心一横把脸划花了,什么都好办了。”
“哎,造孽啊。”刘二吓了一跳,不再叫苦。
他自觉自发的捏起点心,边吃边问:“那四个长工,你们都见过了?稳妥吗?”
“还算可以,”沈燃也拣了一块饼子吃着,“他们也没户籍,都担心自己被追究,一定不敢惹祸。本身就谁也不认识谁,你在其中不算特殊。”
刘二这才放松下来,问道:“既然长工都到齐了,一开始做豆豉,我就能出门了吧。”
“只要你和原来胖若两人就成。”沈燃顺嘴接道。
醍醐听了笑个不停,补充道:“你还是要记得,多吃少动,吃肥肉吃面食,只要胖起来,什么都好说。”
刘二点点头,两只手各抓起一块点心,大口吞咽起来。
三人说说笑笑,不觉天色渐暗,沈燃和醍醐只得起身回城。
沈燃驾车的水平,随着频繁往来上党和农庄而提高了不少。
平稳的出了庄子,醍醐才问他:“刚才凤儿娘说的,收不上豆子来的事情,你是不是有了办法?”
他们二人在凤儿家的正屋里待了一个时辰,自然不全是查看长工。
而是因为收购菽豆的计划,受到了田主王清的阻挠。
做清酱时,恰逢农闲,许多农户愿意用积存的豆子和凤儿家换些钱财,或者换些进城才能买到的生活用品。
那时的大批量收购,也就没有通过地主,进行的非常顺利。
但眼看就是五月上,几乎家家都完成了春耕。他们去年积存下的菽豆,大部分都和地主交换了良种和耕牛等物,除去自己家的吃用,手中没有多余的能卖给凤儿家。
所以,如果要大批量购入菽豆,必得向地主求购。
此地的田主乡绅,就是曾被沈燃威逼着降租的那个,大明叫做王清。
虽然醍醐还是按日子来给他施针止疼,但降租这事已经成了他的一块心病,自然不肯以公正的价格将菽豆卖给凤儿家。
如果从别处买来,再运到凤儿家,又是一笔额外的成本。
醍醐不免担心,能不能顺利买来豆子,赶上制作豆豉的时令。
见她担心,沈燃却轻松道:“放心,豆豉做不做家里都有那么多收入,不在乎这一点半点的。”
这话没错,豆豉和清酱一样,都是遍地都有的调味料。
清酱能卖的好,受欢迎,主要是因为沈燃所做的改良,再加上会英楼饭菜的推广。
可豆豉不同,每家的豆豉,都是以发酵而成的豉香为主,确实没什么改良的余地,就算要增加香料作为秘方,还要经过沈燃漫长的实验和调整。
他所付出的经历,和豆豉低廉的价格并不一定能成正比。
他之所以要凤儿家生产豆豉,就是为了不让他们松懈下来,用相对轻松的活计消磨掉夏秋两季,等到冬日酿制清酱时不会手生,把握不好分寸。
另外,凤儿家现在到底是穷人乍富,要是空闲的时间多了,难免不出乱子。
醍醐以为沈燃讥讽自己,轻推了他一把,道:“我又不是贪那点钱财。”
“贪财有什么不好,”沈燃只管笑,“我要是不贪财,现在咱们还顿顿黄米粥呢。”
醍醐想了想,深以为然道:“从前没钱的时候,觉得理家是个麻烦事,现在有了钱,算半天账都不觉得累。”
沈燃听了就笑,末了才道:“往后还有大笔的进账,到时候可别喊累。”
醍醐摆手道:“这怎么可能,肯定是钱越多越有干劲呀。”
她说着一拍脑门道:“你知不知道,为了翻建会英楼的事,韩先生支了多少钱?”
“看看咱们现在住的宅院就知道,少不了。”
“整整十贯钱出去了,连个砖瓦我还没见到,”醍醐有点不高兴,“也不知道最后能建成个什么模样。”
沈燃不甚在意:“这有什么所谓,盖得好点不是好事么。咱们现在住的那院子,虽然也花了不少钱,但还真是不错。”
醍醐却高了三个音调:“那怎么成,家里才请了几个婆子,虽然不住家里,吃喝总是要管的,这就不是一笔小钱,再加上咱们几人的零碎花用,粮食菜蔬,帷幕被褥,锅碗瓢盆,什么要重新置办,这得是多少钱了。这钱不是韩先生挣得,他花起来倒是不心疼,处处铺张浪费,对得起...”
她说了一半,似乎意识到自己的立场不大对劲,怎么说着说着,倒有几分管家娘子的派头了。
只好尴尬的又补充道:“反正节约点总是没错的。”
沈燃微微回头,用余光瞥了一眼,见醍醐坐在那里手足无措,两颊绯红,简直有些可爱。
他心中暗笑,掌柜的说的果然没错,老爷们管家房倒屋塌,这份家业交到醍醐手里,一点毛病都没有。
醍醐探头打量了一下沈燃,见他似笑非笑的眯着眼,有意岔开话题道:“收购菽豆这事,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沈燃目不斜视的看着路,“不是还有王之富吗,我就是相信一句话,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就像韩凝礼干装修比我专业,我把翻建的事情交给他,比我自己亲力亲为都放心。王之富也一样,他大半辈子都在低买高卖,没理由连点豆子都买不回来吧。”
醍醐点点头:“是这个道理,王之富虽然傻些,但比万大发还是强了不少。从前掌柜的要是明白你说的这个道理,也不会一直穷到你来的时候。”
“怎么?”沈燃反问。
醍醐轻哼了一声:“我那时还想开个医馆药房之类的,也能赚钱,掌柜的偏不允许。”
沈燃想了想,脱口问道:“现在还想开吗?”
“我不想用这事来赚钱,”醍醐无奈道,“如果不是揭不开锅了,还是只帮那些穷苦人好些,算是我还了上辈子欠村里的叔伯婶子的。”
沈燃好像感受到了一点微妙的气氛,柔声道:“只要你高兴就成。”